葛生洞府。
鸿渺见到望幽时有些惊讶，随即了然笑道，
“这才几个月，修为都快赶上为师了，看来我们望幽是有奇遇啊。”
望幽却是有些激动的给鸿渺行了一礼，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点湿润。
“师父身体可还好，我一直都好想你。”
鸿渺笑道，“不过数月不见，你这丫头怎么还撒上娇了，从前可没见你如此过。”
令阳也在一旁附和道，“我也觉得，望幽这次出关好像突然热情许多。”
刚刚都亲热的挽着他的胳膊一起走了，她少时都没这么和他亲密过。
望幽巴巴看着他们，有些委屈道，“我都一百多年没见过你们了，能不热情嘛！”
要不是师父和师兄都是端正自持之人，她都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们一个熊抱。
见鸿渺和令阳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望幽这才将在屠仙塔中的百年经历缓缓道来。
令阳听完后一脸心疼。
即使屠仙塔灵力浓郁，但望幽能在百年内就从元婴晋升至大乘，想必也是历经各种磨难。她虽只说奇遇机缘，但其中艰辛困苦可想而知。
鸿渺却是轻叹一声，摸了摸望幽的头。
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孤身百年独修，无数次命悬一线，却能矢志不渝，于修炼一途上坚持不懈从未言弃，其心志之坚，令人赞叹。
商羽也若有所思，脸上没了搞怪的表情，只伸手轻轻拉着望幽的袖子晃了晃，好像无声的安慰。
望幽见三人一副感慨又心疼的模样，心下有些好笑的同时也滑过一阵暖流。
“好了，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辛苦，你们这副模样反倒搞得我都快哭了。”
望幽玩笑道，话里虽满是调侃和轻松，但眼里的晶莹却是没退下去过。
那么多次遍体鳞伤，力竭心累时她都咬牙扛过，如今眼眶却是止不住的酸涩。
果然，人只有被心疼时，才最容易哭。
令阳赶紧打岔道，“不说这个了，望幽如今的修为，已是仅在师父之下了。所以你看宗门那些庶务你是不是……”
望幽眼里的泪都被吓了回去，惊恐道，
“师兄，你莫害我！”
令阳皱眉严肃道，“什么叫害你？你如今的修为，越凌宗年轻一代均以你为首，你……”
望幽急忙打断道，“师兄你清醒一点！打架怼人我可能排第一，但管理宗门事务，还是得靠你啊！你也不想我最后败光师父的养老钱吧……”
鸿渺见她越说越离谱，狠狠敲了下望幽的头。
“行了，我不放心这丫头。修为是大乘了，但心性还跟小孩子似的，令阳你还是多费心，这宗门上下的重担，还有望幽和商羽，就劳你多看顾了。”
望幽听着这话不太对劲，有些疑惑地看向鸿渺。
鸿渺却是一脸平常，仿佛只是正常交代宗门事务。
令阳却是沉默地掀袍跪地，向鸿渺叩首应是。
连商羽都被自己师兄这一大礼给整的愣了一下，不明白令阳为何突然会如此郑重和严肃。
望幽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看向鸿渺的眼神有些不敢置信。
师父怕是时日无多，这是在，托孤……
鸿渺欣慰笑笑，伸手将令阳扶起。
“我一生修炼求道，最骄傲的事情，不是修为几何，也不是执掌宗门，而是收了你们这三个徒弟。”
“只愿你们都心无所碍，无有所惧。”
望幽闻言心中一酸。
师父没说什么希望他们有所建树，匡扶宗门，而是只希望他们行路坦荡，人生无憾。
……
从凌绝峰回来，望幽心里有些沉重。
师父的修为停在大乘期太久了，不能飞升便只能等待死亡。
生死有命，天道恒常。
当年阿婆离开她，是因为她弱小无能。而今她能独当一面，可面对和师父已经能够预见到的分离，她也只能眼睁睁在惶恐中等待着。
好像对于这种生死别离，她从来只有无能为力。
也怪不得重夜会说，天道之下，皆为蝼蚁。
面对死亡，连神都不能幸免，更别提渺小如凡人了。
望幽看着落宸峰上开的繁盛的雪楹，心里一时有些迷茫。
“望幽。”
望幽回头，看见江空青正站在雪楹树下。
她笑笑，同是百年未见，她如今看江空青更显亲切。
“好久不见。”
自梦网出来后她便没见过江空青，之后便是屠仙塔百年，如今再见当真是恍若隔世。
可比起望幽，江空青看她的眼神更像是跨过了无数岁月，显得深邃而悠远。
“真的好久不见。”
离开梦网后，他刻意未去寻望幽，只想理清因前尘珠而突然多出来的那些记忆，便拒绝了赵苑诗和令阳同返越凌宗的邀请，留在了云烟城闭关。
而当他终于弄清脑子里的那些前尘因果，却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望幽。
“你刚刚在化怨台便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是有什么事对我说？”
望幽主动问道。
江空青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的飘忽，艰难开口道，
“你说，若一个人生来就是为了另一个人的执念，那他此后人生种种经历和感悟，是不是都是一场笑话？”
望幽见他状态不对，有些担忧道，
“你到底怎么了？”
江空青苦笑，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言简意赅道，
“我从梦网的前尘珠中，看到了自己的前尘往事。”
望幽十分敏锐，“那些前尘往事，和我有关？”
否则以他的性格只会独自消化，不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着她欲言又止。
江空青垂眼默认。
“你不会告诉我具体何事的对不对？”
江空青没有说话，心里苦涩难言。
他要如何告诉她，他不过是三十六重天那人的一缕残魄，降生便是为了护她飞升成仙？
他的人生不过是他人操纵的工具，那些他对她悄生的情愫，他的执着和梦想，他们之间的约定，全都不过是被人左右的妄念？
江空青有些痛苦地闭上眼。
若他的人生被彻底颠覆，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曾经竭力想要靠近的她？
望幽见他如此，长叹一口气。
“江空青，你首先是你自己，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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