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浅醒来时,意识如同浸在浓雾里,一片混沌。
腕间隐约的刺痛,让她稍稍清醒。
她侧躺着,视线刚好落在窗外。
灰蒙蒙的天空下,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安静地覆盖着这个世界。
一年,竟又快过去了。
“唉。”
一声轻叹,不由自主地从唇边溢出。
温暖的被褥一动,凌寒的声音贴着她后背响起:
“叹什么气呢?”
她回过身,见他正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头。
她朝他伸出双手,撒娇说:
“扶我。”
凌寒扶她起来,不依不饶:
“还没回答我呢,叹什么气啊?”
她穿着拖鞋往洗手间走,声音还带着点虚弱:
“没有,就是想着,又一年了。”
凌寒跟进去,自然地帮她挤好牙膏,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只见她接过牙刷,异常娴熟地用左手开始刷牙。
他忽然问:
“你是左利手?”
丁浅含着满嘴泡沫,含糊地摇了摇头。
“那她是?”
丁浅停下刷牙的动作,透过镜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人格分裂还能独立选择惯用手?”
“可沈医生明明说过,你手腕上那个伤口,是左利手造成的。”
丁浅默默地刷完牙,将泡沫冲净,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其实,我善用左手刀。”
凌寒:“……”
“我怎么不知道?”
她伸手去拿毛巾,他却先一步接过,在温水下浸湿、拧干,然后动作轻柔地帮她擦脸。
她顺从地仰起脸,闭上眼睛,任由他仔细地擦拭着。
一副乖巧模样。
“学医的时候,两只手都被要求能做精细活。”
她顿了顿,才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
“我很少用刀。”
“所以你不知道,也正常。”
凌寒将毛巾挂好:
“我没见过你用刀。”
丁浅正要往外走,闻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其实你见过。”
“什么时候?”
“在村里的时候。”
他扶着她慢慢往病床走:
“你借我的刀,捅伤自己然后栽赃你爸的那次?”
“呃……”丁浅被噎了一下。
凌寒扶她坐下,调侃道:
“那我也没见着,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完工’了。”
丁浅:“……”
凌寒挑眉问:
“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捅他?”
丁浅瞥了他一眼:
“捅他?那我不就成杀人犯了?即使说是自卫,还得废口舌解释。”
“捅我自己再栽给他,他是杀人犯,我是受害者。性价比更高。”
“神tm性价比高。”
凌寒被她这套危险的逻辑震得脱口而出。
丁浅在床上坐下,戏谑的笑:
“少爷你学坏咯,都会讲脏话了?”
凌寒:“……跟你学的。”
她笑意更深:
“诶~这可别赖我哦!”
凌寒想了想:
“哦,你好像还捅过我一次。”
他回忆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不过那次,用的是右手吧?”
丁浅:“……”
“所以,为什么要练左手刀?”
丁浅理亏,直接交待:
“出其不意啊。”
“一般人都会防着右手,谁会想到,我左手也能要人命呢?”
“是不是很酷?”
凌寒无奈地摇头,转身打开保温桶,盛出一碗温热的粥,在床边坐下:
“行了,别贫了。吃早餐。”
她靠在软枕上,看着舀起一勺粥,轻轻吹凉,递到她的唇边。
她张嘴吃掉:“好吃。”
凌寒又舀起一勺粥,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爸好像自从那次之后,就彻底消失了。不会是你……”
丁浅闻言,扯出一个阴森森的冷笑,眼神里透着一丝事不关己的凉薄:
“嗤,还用得着我动手?”
“按照贺沉的手段,他们俩,现在都不知道在哪片海里喂鱼咯。”
凌寒直接把勺子塞进她嘴里,阻断了她那故作恐怖的腔调,眉头微蹙:
“好好说话。”
丁浅刚想抗议,门外传来了阿强响亮的问候声:
“李叔!”
病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凌寒眼看着方才还靠在床边的丁浅,已经飞快地滑进被子里,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他捧着粥碗,看着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只能无奈地笑着。
李医生带着护士走进来:
“小寒,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凌寒立刻放下碗站起身:
“李伯伯早上好,我的伤不碍事了。”
“嗯,那就好。”
李医生点点头,走到床边:
“我来给丫头换药。”
他熟练地解开丁浅手腕上的纱布,看着她那极力控制却依然微微颤动的睫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并不点破。
李医生仔细查看着伤口:
“万幸,当时下手偏了半分,不然这只手的功能就保不住了。”
凌寒站在一旁,接话接得无比自然:
“没事,她左手也挺灵活的。”
丁浅:“……”
李医生闻言,竟深以为然地点头,语气一本正经:
“也是。对普通人来说,少只手不方便;对她来说,少只手能动,说不定能活得久一点。”
凌寒仿佛受到了启发,语气认真地探讨:
“李伯伯说得有道理。那要不……干脆把另一只手也敲断?”
李医生包扎着纱布,头也不抬地回道:
“那你先帮她擦擦嘴角吧,粥渍都没擦干净。”
丁浅的舌尖下意识地探出,飞快地扫过唇角——光滑得很,根本什么都没有!
糟了,中计了!
李医生利落地打好纱布结,这才抬眼,笑吟吟地看向她:
“还装呢?”
丁浅眼皮颤动几下,终于“悠悠转醒”,露出一副刚被吵醒的懵懂模样:
“咦?李伯伯早啊。您什么时候飘进来的?”
“刚飘进来。”李医生从善如流。
凌寒连忙扶着她坐起身。
李医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怎么,怕我?”
“这哪能啊?”丁浅立刻挂上乖巧的笑容。
“也是,真要是怕见我,就该更惜命一点,少来几趟。”
丁浅立刻挺直了背脊:
“李伯伯,您得讲道理,我这次是真的想治病的,您也看见了。”
李医生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是。但这和你不惜命,有冲突吗?”
“我惜命的!”
她急忙申辩,甚至举起那只受伤的手腕示意:
“您看,当时刀尖偏了那半寸,就是我拼命挣扎才偏开的!”
“哦?是因为这只手留着,还有用吧?”
丁浅:“……”
被精准命中要害,瞬间哑火。
“行了,不逗你了。你们俩好好聊聊吧,我走了。”
“聊什么?”
李医生作势要坐回椅子上:
“怎么,想让我留下来听听?”
“李伯伯慢走!”
李医生笑着指了指她,终于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室内重归宁静。
丁浅看着门口方向,小声嘟囔:
“你们都变了,我可还是个病人呢。”
“一个二个的,都不心疼人家了。”
这一次,她的确清晰地感觉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无论是凌寒那带着痞气的威胁,还是李伯伯熟稔的调侃。
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和保护欲,正在被一种更鲜活、更“坏”的默契所取代。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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