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厂热闹，上厂也热闹。
连成片的水田，村民站在田埂上忘记了抛秧。
何阿友抽了把自家育好的秧苗招呼大伙过来看，激动得脸发红，“今年的秧苗子，看看，育得好不好？”
他手里的秧苗叶片宽大挺直而且长得整齐，叶色鲜绿，苗基部粗壮根系发达，全是短白根须，找不到一条黑根、烂根。
种地的老把式一看就知道，这是顶级优质秧苗！
除去下厂，他们上厂甚至整个马镇、荔县，几十年来都没人育出过这么好的秧苗！
“你们在这里等会，都别走，我去把我家秧苗拿过来！”豆豆爸交代了声，飞奔到自家田边，从木车上拿了一把捆扎好的秧苗过来，跟何阿友的秧苗做比对。
宽直齐叶片，粗壮根茎，发达根须。
一样的优质。
何炳把两家秧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脸上笑容越来越大，眼睛炯亮，“我跟你们说，不止你们两家，我今儿一早去了各家育苗地看过，今年咱上厂育出来的秧苗，全是这个品质！”
最后一句话，他把音量压低了，生怕被外人听了去，“我猜，咱上厂也得好运眷顾了！嘘！”
拥在一处的人紧闭嘴巴，不敢大喊大笑。
可实在过于激动兴奋，那种情绪没办法往外宣泄，导致一伙人个个憋得脸皮抽动五官变形。
不能笑。
不能嚷嚷。
万万不能给小菩萨招麻烦。
闷声发大财！
这样的秧苗，只要好好打理，等到十月秋一定能丰收吧？
下厂种出的大米他们不少人吃过，那味道叫一个香！那口感叫一个软弹！
虽然不敢奢望他们上厂的米也能恁好吃，但是总要有理想嘛！
哈哈哈！
好吃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特养人！
今年，他们上厂的米也不往外卖了！顶多走亲戚的时候送点！
顶顶好的东西，外面买不着的，吃不完——
不可能吃不完，他们有四个胃，能撑！
这个春日，上厂的人全跟打了鸡血一样，干啥都激动，转头就能咧嘴傻笑。
大伙心里门儿清。
好运眷顾，就是小菩萨眷顾。
这是小苗儿真正把他们上厂当自己人了。
……
“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大风大雨里满街跑，走不好，滑一跤……”
小苗儿咬着根草杆子，背着小手，蹦蹦跳跳走在田野上。
头上小揪揪变成了羊角辫，羊角辫又变成了长羊角，绑着红头绳，羊角儿随着娃娃蹦跳一甩一甩，俏皮又活泼。
“凤清叔，彩凤姨，你们快点~我一个小娃娃都比你们走得快~”
走一段，小苗儿就扭头催后面落下好远的人。
李彩凤气得摆出九阴白骨爪架势，“你不看看姨身上背了啥！全厂人的工资！……这辈子第一次背这么多钱，诶哟喂我有点腿软。凤清，你说会不会有人跳出来劫道？早知道喊上大牛、秋波他们当保镖！”
沈凤清把她身上的背包接过来，“放心吧，要真有人劫道，我一个打俩，小苗儿一个打仨。超过这个数咱扔了麻袋就跑。”
“……”李彩凤直接把白骨爪使沈凤清身上去，“臭小子，心里笑话你姐呢吧！胆儿肥！”
小苗儿嘎嘎笑，“彩凤姨，我不笑话你！我一个打十个！”
这话真把李彩凤气笑了，“臭丫头，你就可着吹。”
村子第一次开厂，很多方面经验不足，比如财务一时半会没招到合适的人。
沈凤清又被抓了壮丁。
然后她作为曾经在厂子里干过几年活的人，又被沈凤清抓了壮丁。
李彩凤辫子一甩，下巴上抬。
没办法，谁叫她是出门打工的人里最能干的一个。
今天就是食品厂第一次发工资的日子。
从早上开始，工厂各个车间都闹哄哄的人心浮动，都盼着实打实把工资拿到手。
沈凤清跟李彩凤回到厂财务办，招来各车间组长，核对过车间人数跟工资总额后把钱批下去，由组长把各组工资下发。
大人忙得脚打后脑勺，小苗儿趁势跑到各个车间看热闹。
她大老远就听到车间里的欢呼了。
一车间。
工人们干活已经有点没办法专注了，旁边哐哐哐的机器都压不下他们的声音。
“组长刚被财务喊过去了！是要发工资了吧！”
“肯定是！凤凰屯办事向来厚道，发工资肯定也准时！”
“我这个月一次假都没请过，算上今天打完一个月全勤了，到手能有一百一！”
“我家娃这个月发烧咳嗽，家里没看顾好咳成肺炎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我请了两天假去照顾，全勤拿不着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扣工资……娃的医药费还指着这笔工资去填，唉。”
哄哄闹闹间，车间组长抱着厚厚一沓票子走进来。
“知道你们从月头盼到月尾，就盼着发工资这天。财务已经把钱批下来了，我也不多废话，喊到名字的过来拿钱！拿完钱确认好数目无误的，在本子上自己的名字旁边打个勾！”
哄闹一下安静。
工人们又激动又忐忑，心里打鼓，屏息等着念到自己的名字。
“黄土凤，一百一十块！”
“梁水金，一百一十块！”
“……”
“张顺，请假两天，九十五块！”
等工资发完，核查好签字打勾情况，组长清了清嗓子，“等会下班，大伙来我这里领一包饼干一袋豆奶！这是厂子给工人发放的月末福利，人人都有！张顺，待会豆奶给你两包，后勤组长特地交代的，拿回去给孩子喝，病能好得更快！”
须臾，车间里再次响起欢呼声。
张顺站在欢呼的人群里，抬手抹眼，咧嘴笑。
这样的厂子，他能在这里干到老死。
小苗儿猫在车间门口，探着小脑瓜看里面热闹景象，跟着咧开小嘴笑。
然后悄摸摸离开，转道下一个车间。
食品厂建在凤凰屯，那就是她小苗儿要罩着的厂子。
巡视不能少。
以前基地的一把手就是这样干的，她都知道。
“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不等天明去卖报，一面走，一面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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