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妥善运抵刑部殓房。
由于案件涉及诡异的“百鬼夜行”流言，以及死者那极不寻常的笑容，京兆尹府很识趣地将主导权移交给了更有经验、也更得圣心的裴昭明团队。
而验尸工作的核心，则毫无争议地落在了苏九身上。
殓房内，灯火通明，各种验尸工具整齐排列，药草燃烧的气息勉强压住了尸体带来的异香。
裴昭明、裴昭雪和白砚舟皆在场，神情严肃。
苏九褪去了平日里的温婉，神情专注而冷静，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她再次仔细检查了尸体的外部情况，确认了之前的判断。
然后，她拿起一把薄而锋利的柳叶刀，看向裴昭明。“
裴大人，我需要进行微剖探查。此案诡异，常规验尸恐难觅真凶，唯有深入探查，或有一线生机。”
苏九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自信。
裴昭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有劳苏姑娘。一切以查明死因为重。”
得到许可，苏九不再犹豫。
她运刀如飞，手法精准而稳定，避开主要血管，沿着尸体的胸腹中线，划开了一道标准的切口。
没有预想中汹涌的血液，只有少量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缓缓渗出。
随着胸腔和腹腔被打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混合着内脏的腥气、那种甜腻异香，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年药材发酵后的酸腐气。
白砚舟立刻上前，将准备好的药包在四周点燃，进一步净化空气，同时密切观察苏九的动作，随时准备提供协助。
苏九无视了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扫过暴露出来的内脏。
心脏、肺部、肝脏……初步看去，并无明显的病变、出血或损伤痕迹，颜色也大致正常，这与体表无伤的情况吻合。
“脏器外观未见致命损伤……”苏九喃喃自语，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内外都无伤，那这诡异的笑容和猝死，又是如何造成的？
她不死心，用银探针小心地探查食道、胃部。
在探入胃部时，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里面的容物似乎……过于“干净”了？不像正常进食后的状态。
“取器皿来。”苏九吩咐。
旁边的助手立刻递上一个干净的铜盆。
苏九小心地将胃内容物取出少许，放在盆中观察。
那是一些半流质的、颜色暗黄的物质，散发着酸腐气，其中隐约可见一些未能完全消化的、类似植物根茎的纤维。
“死者生前最后一餐，吃的似乎是某种……药膳或流质食物？”裴昭雪猜测道。
白砚舟凑近仔细观察那些纤维，又用银针挑起一点，在鼻端轻嗅（已除去口罩，凭借对药性的深刻理解冒险一试），脸色微变：“有曼陀罗、天仙子的成分，而且……似乎还有别的，一种我从未闻过的、带着腥气的植物残留。”
曼陀罗和天仙子都具致幻、麻醉作用。这似乎能解释那诡异的笑容，可能是死前产生了极乐的幻觉。
但致幻剂通常不会导致如此迅速的、体表无痕的猝死。
苏九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向了尸体的头部。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帮我固定头部。”苏九对助手说道。
她拿起一把小巧而锋利的颅骨锯。
要进行微剖，探查大脑和脊髓区域，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裴昭明等人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苏九这是要进行最深入、也最考验技术的解剖了。
灯光下，苏九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的手稳如磐石。
锯开颅骨，暴露硬脑膜，然后小心翼翼地切开……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当大脑组织完全暴露时，苏九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场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的裴昭明，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那灰白色的大脑皮层与脑干连接的区域，赫然附着着数只米粒大小、形如缩小版三叶虫、通体呈现半透明琥珀色的怪异虫体！
这些虫子的口器深深扎入脑组织之中，正在微微蠕动！
而在它们半透明的背甲之上，天然生长着极其繁复、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奇特纹路！
“这……这是什么东西？！”裴昭雪失声惊呼，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白砚舟也是脸色发白，他博览医书，却从未见过如此邪异的虫体：“寄生入脑？难道是……蛊？”
苏九强忍着心中的震惊与不适，用最细的银镊子，极其小心地，试图夹起一只虫子。
那虫子似乎感受到了威胁，蠕动加剧，背甲上的纹路在灯光下，隐隐泛出一种幽暗的、仿佛星图般的光芒。
“不是普通的寄生虫……”苏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死死盯着那虫背的纹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这纹路……似乎暗合……《河图洛书》之象！”
长生蛊，《河图洛书》！
传言，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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