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了结，诸事渐定。离启程返京尚有几日，裴昭雪一行人暂居官驿。
这日午后，窗外细雨霏霏，润物无声。
裴昭雪、白砚舟、苏九和陆雪芽围坐在小厅内，烹茶闲话。
炉火温着水，茶香四溢，气氛宁静而温馨。话题不知不觉间，转到了陆雪芽那奇异的“读心”之能上。
苏九捧着茶盏，好奇地问：“雪芽，我一直很好奇，你这通过茶汤涟漪感知他人心绪的能力，究竟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所悟？”
陆雪芽轻轻晃动着手中白瓷盏，看着盏中澄澈的茶汤因晃动而生出细密涟漪，目光有些悠远，轻声道：“算是……与生俱来吧。自我记事起，便能从水中涟漪，尤其是茶汤的涟漪中，‘看’到一些模糊的情绪碎片。年幼时不懂，常被那些突如其来的悲喜情绪吓到，以为是水中有鬼怪。”
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后来年纪渐长，才慢慢明白这是某种异于常人的感知。祖父发现后，并未视我为妖孽，反而悉心教导我茶道，告诉我‘水为茶之母’，心静则水清，水清则映照万物，包括人心。他让我将这种能力，视为与茶、与水更深层次沟通的桥梁，而非窥探他人的工具。”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祖父的感激。
白砚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万物皆有波动，心绪亦是如此。陆姑娘之能，或许是天生灵觉敏锐，能捕捉到这种极其细微的、由心绪影响水波而产生的特殊‘频率’或‘意象’，并经由你独特的感知方式解读出来。这确是非常理可度之奇术。”
裴昭雪关切地看着她：“这种能力，想必也给你带来过不少困扰吧？”
陆雪芽叹了口气，放下茶盏，眼神复杂：“是啊，福兮祸所依。它能让我在品茶时，更深刻地理解制茶人的心境与意图，甚至能分辨出茶叶生长环境的气息，对我精进茶道助益极大。与人交往时，有时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善意或恶意，助我规避风险。”
她顿了顿，语气低沉下去，“但更多时候，它是一种负担。”
“不经意间，便会‘听’到旁人隐藏在笑容下的嫉妒，‘看’到表面和气下的算计，感受到那些不欲人知的痛苦与秘密……就像被迫观看一场场无声的戏剧，却无法置身事外。尤其是一些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会让我心神不宁，甚至感同身受，久久难以平复。”
她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有时，我甚至分不清，那些情绪究竟是别人的，还是我自己的。久而久之，我便不太敢轻易为人点茶，也不太愿与心思过重之人深交，怕被那些纷杂的心绪淹没。”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迷蒙的雨丝，声音带着一丝迷茫：“此次协助查案，这能力确实帮了大忙，让我能窥破胡永年等人内心的恐惧与罪恶感，甚至最后干扰了岩叟大师的杀意之局。但……每一次深入感知那些黑暗与痛苦，都像是在我自己的心上也划下了一道痕迹。我不知道，长久以往，是福是祸。”
厅内一时寂静，只有炉火上茶水将沸未沸的轻微声响。
众人都能体会到陆雪芽话语中的沉重。
这看似神奇的天赋，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与风险。
读心之异能，福祸相依存。这份天赋，是上苍的馈赠，亦是一道需要她用一生去学习如何背负与平衡的沉重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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