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国，青山村。
清晨时分，天色微亮。
洛九歌蜷缩在村头破庙的草堆里，缓缓睁开眼。
十八年了。
他来到这个能修仙的世界，已经整整十八年。
起初他也曾满怀憧憬，幻想着御剑飞行，逍遥自在。
甚至，求得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开局就是孤儿，连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
靠着东家一碗粥，西家半个馍，才勉强活到了现在。
活着，就已经榨干了他全部的精力。
修仙？
那不过是夜深人静时，腹中空空，用来麻痹饥饿感的幻想罢了。
……
破庙中，洛九歌叹了口气，腹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空虚感。
他起身，拍了拍沾满草屑的粗布衣。
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去村里看看哪家有活计能换一口吃食。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就要在这青山村里，平平淡淡，甚至可以说是窝囊地了结时。
天边，传来一阵沉闷的嗡鸣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压得人心头发慌。
村里的鸡犬瞬间乱了套，此起彼伏地吠叫起来。
“那是什么？”
“天塌下来了吗？”
村民们纷纷从低矮的茅草屋里跑出来，仰着头，脸上写满了惊恐与茫然。
洛九歌也抬起了头。
只见一艘巨大无比的飞舟，正破开云层，缓缓朝着青山村的方向压来。
舟身漆黑，线条古朴。
船体下方萦绕着淡青色的光晕，仿佛托举着一座移动的山峦。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村庄，白日瞬间化为黄昏。
村民们的惊呼声，被未知的恐惧死死的压制。
最终，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片刻之后，飞舟悬停在了青山村的上空，不再前进。
洛九歌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飞舟的最前端。
那里，用古朴的篆文，镌刻着一个巨大的“苏”字。
飞舟之上，人影绰绰。
数十道身影静立于甲板，衣袂飘飘，气息沉凝。
他们是修士。
洛九歌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其中有十余人周身灵气波动微弱，那是炼气境。
而站在最前方的一名灰袍老者，气息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让洛九歌感到一阵神魂上的战栗。
那是筑基之境的强者！
这些人，都来自一个修仙家族，苏家。
带头的老者，正是苏家的三长老，苏成。
苏成目光淡漠，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村民。
“我乃苏家三长老，此来青山村，只为一事。”
“寻找有灵根之人。”
“凡有灵根者，可入我苏家，成为苏家赘婿。”
“其家人，可得黄金百两，白银千两。”
话音落下，原本死寂的村庄瞬间炸开了锅。
黄金百两，白银千两！
对这些一辈子都没见过几块碎银子的村民来说，这是一个足以让他们疯狂的数字。
修仙者眼中的俗物，却是凡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
恐惧被贪婪瞬间冲散。
“上仙！看看我儿子！”
“上仙，我家的娃今年才十五，身体壮实得很！”
人群开始骚动，不少人推搡着自家的孩子往前挤，脸上满是谄媚与渴望。
苏成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几名苏家子弟便轻飘飘地从飞舟上落下，手中各捧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
“排好队，挨个上前，将手放于测灵石上。”
苏家的修士们动作娴熟，显然这一路以来，他们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相同的流程。
只要测出有灵根，无论品级高低，苏家都会用金银将其“买”下，带上飞舟。
对苏家而言，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对那些穷苦人家来说，这更是一步登天的机缘。
青山村人口不多，检测进行得很快。
“无灵根，下一个。”
“无灵根，下一个。”
“无灵根……”
冰冷的声音一次次响起，伴随着的是一声声失望的叹息。
希望被点燃，又被迅速浇灭。
洛九歌站在队伍的末尾，手心不知不觉间已经满是冷汗。
他死死地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只要能修仙。
只要能求长生。
哪怕是成为赘婿，被人瞧不起，他也愿意。
这或许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
错过，便万劫不复。
队伍越来越短，洛九歌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终于，轮到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走上前去。
负责检测的苏家子弟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手放上去。”
洛九歌依言，缓缓将微颤的右手按在了冰冷的测灵石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测灵石毫无反应。
那名苏家子弟的眉头已经皱起，刚要开口说出那两个字。
突然，黑色的石碑上，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白色光芒。
光芒很淡，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它，终究是亮了。
“有灵根。”
那名苏家子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他看了一眼石碑上显示的品级，随即又恢复了平淡。
“九品灵根。”
声音不大，却让洛九歌浑身一震，脑海中一片空白。
九品。
灵根品级，从低到高，分别为九品、八品、七品……直至传说中的一品。
九品，是最低等的灵根。
垃圾中的垃圾。
可洛九歌的脸上，却绽放出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有，就行！
只要有，就足够了！
灵根这道天堑，足以将九成九以上的凡人拒之门外。
他，已经跨过了这道门槛。
飞舟之上，三长老苏成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他打量了洛九歌几眼，声音平淡地问道。
“你可愿入我苏家，为苏家赘婿？”
“入我苏家，自会为你安排年轻貌美的苏家女子为妻。”
“衣食住行，皆由苏家承担，亦会提供修仙资源。”
“你所需付出的，仅仅是为苏家诞下血脉，子嗣需姓苏。”
“若能诞下有灵根的后代，苏家另有重赏。”
苏成的声音，无比平淡。
但在洛九歌听来，却宛如天籁。
“我愿意，愿意！”
洛九歌声音有些嘶哑。
满脸的激动，根本无法掩饰。
苏成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既如此，那便上来吧。”
他目光转向负责登记的子弟。
“你的赏金……”
洛九歌直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上仙，我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
“这笔金银，还请长老分发给村中曾经接济过我的乡亲们。”
苏成闻言，倒是多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
“可。”
随着他话音落下，自有苏家子弟将一个个装满金银的箱子搬下飞舟。
在村民们狂喜的欢呼声中，分发了下去。
洛九歌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养育了自己十八年的村庄，看了一眼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从此，尘缘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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