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汉十八年·深秋·无名戈壁:
在焦灼地等待斥候探路回报的间隙,李凌并未坐以待毙。他深知,在这片绝地,时间是最奢侈的消耗品。他立刻下达了两条至关重要的命令,试图在绝境中抓住一丝主动权。
“传令:军中所有曾参与过掘井、治水、或熟悉地理水文的士卒,即刻出列!由工兵营校尉统领,以营地为中心,勘察地势,寻找低洼、潮湿或植被稍茂之处,就地尝试掘井探水!哪怕只能渗出些许泥浆,亦是救命之源!”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很快,数十名被晒得黝黑、手脚粗粝的老兵和工匠被召集起来。他们拿着工兵锹、镐头,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般,分散开来,俯身观察着地面的细微差别——土壤的颜色、沙砾的湿度、甚至是一些极其耐旱的骆驼刺的长势。
他们选择了几处看似有希望的低洼地,开始奋力挖掘。枯燥的刨土声和偶尔传来的简短交流声,在寂静的戈壁中显得格外清晰,也寄托着全军最后的希望。
与此同时,另一项命令也在执行:“各营司马!立刻清点全军剩余粮秣、饮水及牲畜草料!要快!精确到人、到马!”
清点的结果很快汇总到了李凌面前,呈现出一种冰火两重天的局面。
食物储备,出乎意料地充裕,甚至可称丰厚。
一名军需官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禀报道:“大将军,得益于昨日连破数寨,尤其是下游大部落的缴获,我军肉食极为充足!将士们撤离时,几乎每人的备用驮马上都驮载了数十斤熏制或风干的牛羊肉,以及大量奶疙瘩。粗略估算,即便按每日饱食计,全军之肉食,足以支撑二十日以上! 干粮(炒面、粟米饼)虽消耗不少,但节省食用,亦可维持十日。”
这个消息让周围的将领们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人不会马上饿死。
然而,接下来的报告,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入了谷底。
负责马政的校尉面色凝重,声音干涩:“大将军,马料…情况危急!我军战马近万,其中乌孙良驹逾四千匹!此等骏马,冲锋陷阵无往不利,然其肠胃娇贵,非精料(豆粕、粟米、干苜蓿)不能保持膘力。我军携带之精料,经连日消耗,已…已不足十日之用!”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即便省之又省,十日之后,精料耗尽,乌孙马仅靠啃食这戈壁上的枯草劣蒿,必会迅速掉膘,体力衰竭,莫说冲锋陷阵,恐连长途奔驰都难以维持!届时…我军机动力将丧失殆尽!”
他看了一眼那些正在低头啃食着地上稀疏、坚硬草茎的战马,补充道:“唯有那数千匹缴获的蒙古马及本地杂马,耐粗饲,尚能勉强支撑,然其速度与耐力,远不能与乌孙马相比…”
马料危机! 尤其是维系汉军核心突击力量的乌孙战马的口粮危机,如同一把冰冷的铡刀,悬在了整支大军的脖颈之上!失去了机动性的骑兵,在这片广阔的敌境,与待宰的羔羊无异!
李凌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缓步走到一处高耸的风蚀岩顶端,极目远眺,试图从这片死寂的土地上找到一丝生机。
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单调得令人绝望的灰黄。起伏的沙丘如同凝固的巨浪,嶙峋的怪石如同地狱的獠牙。枯死的灌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天空,不再是秋高气爽的湛蓝,而是压抑的、低沉沉的铅灰色。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带着一种不祥的湿冷气息。
“要下雪了…”李凌身边,一名老成的校尉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忧虑。
李凌心中猛地一凛!下雪!
他再次望向远方他们来时的方向。一旦大雪落下,覆盖四野,他们昨夜匆忙撤退时留下的那些本就模糊的足迹、车辙,将会被彻底抹去!届时,即便他们想原路返回,寻找来时的路径,也将变得异常困难,甚至可能彻底迷失在雪原之中!
而若是选择继续向前探索,在这完全陌生、毫无补给、且即将被大雪覆盖的荒原深处,他们又能支撑多久?能找到水源和草场吗?能避开可能存在的伊列大军吗?
两条路,都充满了巨大的、甚至是致命的未知风险!
时间,成了最冷酷的敌人。乌孙马的草料只能支撑不到十天。而天空那沉沉的铅灰色云层,预示着第一场雪,可能就在这一两日之内便会降临!
是冒险回溯可能已被大雪掩盖的来路?还是赌上一切,向前寻找那一线缥缈的生机?
李凌屹立在凛冽的寒风中,玄色的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这片充满敌意的天地,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可能的选项和其带来的可怕后果。
六千将士的性命,帝国西征战略的成败,此刻都系于他的一念之间。
压力,如同这铅灰色的天空,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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