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澳门葡京路后巷,微风裹着咸腥的海味刮过我的脸颊。
我蹲在7-11便利店的屋檐下,借着惨白的光,一遍遍数着刚刚兑换的港币。
一沓一千块的港币,皱巴巴的,带着各种人的汗味。
四包万宝路、一袋槟榔,总共花了三百块。
点烟的时候,打火机在指尖抖了两次才“咔哒”一声燃起火苗。
这是我一个月内重返澳门的第一次。
从曾经一晚输赢上百万的VIp厅豪客,到如今只能在小赌场内娱乐,我只用了不到两年。
不远处的新葡京酒店像一把插向夜空的利剑,霓虹灯变幻着迷离的光,那巨大的金色菠萝头,在本地人嘴里叫“万象归一”,意思是进去的人,最后什么都得留下。
它就是一张巨口,吞进去的是一个个人,吐出来的,都是一堆堆骨头渣子。
我,就是那堆骨头渣里的一块。
我深吸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总算驱散了些许寒意。
记忆像电影倒带,猛地把我拽回三个月前。
那是在老家市区,我经营的饭店倒闭。每天浑浑噩噩。
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电话拉黑,微信不回,仿佛我是一块避之不及的瘟疫。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饭店里,桌上还摆着前几年春节拍的全家福。
照片里,我抱着儿子,老婆挽着我的胳膊,笑得比蜜还甜。
我盯着那张笑脸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抓起相框,用尽全力砸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又决绝。
今日我不是来旅游的,我是来搏命的。
百家乐的规则我熟得不能再熟。
早期我就是靠着网赌,慢慢积累财富才有了资本,也正是因为它,我输光了一切。
但我总觉得,那是我不够狠,不够绝。
这次不一样,我告诉自己,只要心够硬,就能从这堆骨头渣里,重新把自己拼回人形。
那天晚上,我去财神对面超市,找东北大姨喝甘蔗汁。
大姨是个五十来岁,在这打工六七年了,见过的赌客比我吃过的米都多。
她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喝完,淡淡地说:“靓仔,你眼神不对。不像那些认了命的衰鬼。”
我咧嘴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怎么破这个局。
此刻糖糖她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一身香奈儿的最新款套装,脚上踩着能戳死人的十厘米高跟鞋,涂着酒红色蔻丹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风吹起她的长发,也把她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送进了我的鼻腔。
“哟,这不是当年在葡京VIp厅里,一把牌就敢梭哈,号称‘一注定生死’的小七哥吗?”
她笑得妩媚又带刺,好看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毫不掩饰眼里的讥讽,“怎么着?现在改行开超市啦?”
那一瞬间,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涌上心头,我的脸火辣辣地烧。
我几乎是本能地想站起来,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丝颜面。
但我忍住了。
我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中华递过去:“糖糖”,您现在可是贵人。
糖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反应。
她接过烟,却没有点,只是在指尖把玩着。
我跟她,太熟了。
在我赢得几百万,夜夜笙歌的那段日子里,她就是我身边最漂亮、最会来事儿的那个女人。
我给她买包,给她现金,她陪我喝酒,陪我上桌,在我赢钱时比我还兴奋,在我输钱时温柔地安慰我“下一把就赢回来了”。
直到我最后一局输光所有,走出VIp赌桌前,她只是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她打量了我几秒,忽然俯下身,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混着香水味,让我一阵恍惚。
“听说今晚永利放水。”
说完,她直起身,对我妩媚一笑,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转身走了,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只留给我一个摇曳生姿的背影,和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
我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半支中华烟,指尖冰凉。
这是提示?还是试探?
我不知道。但我明白,在她眼里,我还没被当成一个彻底的废物。
那一刻
糖糖那句“放水”,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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