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摊上大事了？”
江小胖的声音不大，在这死寂的二楼餐厅里，却清晰得如同针掉在地上。
雷猛的肌肉瞬间绷紧，枪口稳稳地锁定了那个摘下面具，眼神狂热的主厨。
K也后退了半步，将手枪藏在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战术平板，随时准备启动后手。
狗子喉咙里的低吼声更响了，它弓着背，浑身的毛都微微炸起，像一头准备扑杀的黑狼。
然而，江小胖脸上怂中带贱的表情，却让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产生了一丝诡异的扭曲。
主厨饶有兴致地看着江小胖，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大事？不，不，这怎么能叫大事呢？”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得像个邻家大哥，“这叫认祖归宗，欢迎你，暴食，回到我们的大家庭。”
“暴食你大爷。”江小胖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无数混乱的念头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
重生是假的，我是个实验品。
金手指是人造的，我是个生物兵器。
我的肥胖，我的食欲，我躺平的人生哲学，全都是被设计好的程序副作用。
最他妈离谱的是，我的代号居然叫暴食？
这也太俗了！
哪个脑子被门夹了的家伙起的这种破名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这巨大的信息冲击，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
但江小胖没有。
震惊和愤怒之后，一种荒诞到极点的感觉，反而让他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行吧，摊牌了，不装了。
看着眼前这几个疯子，又看了看周围屏幕上自己吃饭睡觉打豆豆的精彩集锦，心里那点最后的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他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他就是个逃跑的产品，现在厂家找上门来要求售后了。
“所以。”
江小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你们一直监视我，把我引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我加入你们这个……美食家传销组织？”
“是邀请，不是传销。”
主厨纠正道，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理想的狂热，“我们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没有了低级趣味，只有纯粹能量美味的至高世界！而你，天生就该属于这里！”
江小胖没理会他的激情演讲，他只是默默地转身，又走回了那个小小的实验室。
雷猛和 K 的神经再次绷紧。
“老板？”K 小声地喊了一句。
江小胖没回头，他径直走到了那台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实验终端前。
终端的屏幕上，还残留着他刚才看到的，那份实验日记的电子档。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屏幕上戳了戳。
“喂？”
他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主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那个半机械改造人冰冷的机械眼，红光闪烁的频率似乎都变了一下。
“喂？有人吗？”
江小胖又敲了敲屏幕，然后把耳朵凑了过去，像是在打电话，“客服？在吗？我要投诉！”
K 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老板的脑回路，可能比这末世本身还要难以理解。
“我要举报！！”
江小胖的声音理直气壮：“你们这个系统给我随机分配的名字太难听了！暴食？这什么鬼名字？严重影响用户体验！我要求改名！”
“我跟你们说，我为了这个号，可是充值了不少卡路里的，算是VIp客户了。VIp 客户要求改个名，不过分吧？”
江小胖一本正经地对着那台冰冷的机器提要求：“我觉得帅胖就挺好，又帅又胖，很贴切，或者食神也行，比较霸气。你们内部商量一下，赶紧给我办了，我赶时间。”
餐厅里，一片死寂。
雷猛默默地放下了枪口，他觉得，现在这个情况，用枪可能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
主厨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不解，最后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感。他设想过江小胖在知道真相后，可能会有的无数种反应，会崩溃啊，愤怒啊，恐惧啊，绝望啊。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嫌弃自己的代号难听，并且试图跟一台报废的实验终端申请改名？
这个第13号实验体，他的精神构造是不是在记忆重置的时候，是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偏差吗？
“老板，那个……”
K 实在忍不住了，他压低声音提醒道，“那台终端是离线的，而且是潘多拉计划的早期型号，没有语音交互模块，你跟它说话，它听不懂的。”
“是吗？”
江小胖一脸失望地转过身：“服务态度这么差？怪不得你们公司会倒闭。”
他看着主厨，摊了摊手：“你看，不是我不想加入，是你们这企业文化不行。连个改名服务都没有，以后还怎么跟你们混？要不，你们先回去升级一下系统，等什么时候能改名了，再来找我？”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对着雷猛和 K 打眼色，脚步一点一点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挪。
先稳住他们，然后找机会开溜！
主厨似乎看穿了他的小把戏，他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只是那温和里，多了一丝玩味。
“很有趣的反应。你的性格，比报告里描述的懒惰和情绪不稳定，要有趣得多。”
主厨没有阻止江小胖的后退，反而做出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该这么仓促。毕竟，你刚刚回家，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新的家庭环境。”
“这样吧，”主厨指了指楼下的大门，“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不会强迫你。但是，作为我们迟到的欢迎礼物，这里的所有东西，你们都可以随意带走。”
“食物、设备、资料……只要你们能拿得动。”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和从容，仿佛根本不怕他们逃跑。
江小胖呆呆的看着主厨。
“这帮家伙，费了这么大劲布了个局，现在又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还让他们随便拿东西？”
这不符合逻辑！除非……
除非他们有绝对的自信，能随时随地再把自己抓回来。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江小胖。”
主厨重新戴上了他的笑脸面具，声音通过电子处理器，又变回了那种不辨男女的戏谑语调。
“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想好你的新名字。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暴食，最适合你。”
说完，他对着江小胖三人，优雅地鞠了一躬。
他身后的半机械改造人和哭脸女仆，也跟着他，默默地转身，走进了二楼深处的一扇暗门，消失在了黑暗中。
餐厅里，只剩下了江小胖、雷猛、K，还有那只从头到尾都处于懵逼状态的狗子。
以及，楼下大堂里，那上百个依旧保持着鞠躬姿势，一动不动的丧尸。
“他们……就这么走了？”K 看着那扇紧闭的暗门，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是陷阱。”
雷猛的声音很沉，他依然保持着警戒姿势，“他们在向我们展示他们的力量，和他们的从容。他们在告诉我们，我们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江小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帮疯子，就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现在就是那只被猫放跑，但脖子上已经被系上了铃铛的老鼠。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他的人生，他所认知的一切，都被人当成了一场笑话。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肥肉里。
“老板……”
雷猛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江小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他松开了拳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脸上的阴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他那标志性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兵哥，K，你们还愣着干嘛？”
他一拍大腿，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厂家送福利了！免费大酬宾啊！搬！给我使劲搬！把这家店给我搬空！连一块桌布都不能给他们留下！”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先享受！
管他什么实验品，什么生物兵器，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江小胖现在只想化悲愤为食欲，用实际行动，来报复这帮把他当猴耍的疯子！
看着瞬间恢复了本性，开始指挥大家零元购的江小胖，雷猛和 K 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一丝安心。
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江小胖。
只要他还能想着吃，那就说明，天还塌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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