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徽记，是战争学府最后的荣耀。
阚山发出的不是人声。
那是一种野兽在巢穴被毁，幼崽被杀之后，从喉咙最深处挤压出的，充满血和绝望的嘶吼。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破布。
那是战争学府的浴火徽记。
他的荣耀。
现在，这片荣耀出现在一个由人类叛徒制造的地狱里，挂在一个不人不鬼的“实验品”身上。
信仰被抽走了。
然后被当着他的面，踩得粉碎。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阚山猛的转身，不再去看那残忍的真相。
他疯了一样，用拳头狠狠砸向身边的合金墙壁。
咚。
咚。
咚。
墙面被砸出一个个深坑。
他的拳头见了血，指骨开裂，但他感觉不到疼。
只有这种剧痛，才能让他混乱的大脑，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秦阳和剑无尘想上前，却被那股狂暴的悲伤震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苏晓月和安若瑜更是满脸惊恐。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她们身边走过。
韩清走到了阚山身后。
他没有安慰，也没有呵斥。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抬起脚，一脚踹在阚山的小腿腿弯处。
噗通。
阚山铁塔般的身躯，毫无防备的跪倒在地。
双膝重重砸在金属地面，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地面都震了一下。
“老大你……”
秦阳失声喊道。
韩清没理他。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满脸血和泪的阚山。
“站起来。”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温度。
阚山没动，拳头撑着地，喉咙里发出困兽一样的低吼。
“我让你站起来。”
韩清声音陡然拔高，又一脚踢在阚山肩膀上，将他整个人踢翻在地。
“你这副样子给谁看。”
“给这个怪物？还是给你那可笑的荣耀？”
韩清上前一步。
皮靴的鞋尖，停在阚山的手边。
他俯视着地上的阚山。
“愤怒有用吗。”
“它只会让你变成一个更好杀的靶子，一个只会用蛮力发泄情绪的废物。”
“我是怎么教你的。”
韩清的吼声，让在场每个人的心都往下沉。
“你的学院，你的荣耀，你的战友被人当成猪狗圈养，改造成怪物，你就在这里砸墙，哭？”
“蠢货。”
韩清一脚踢飞阚山砸出的一块金属碎片。
碎片带着尖啸，深深嵌进远处的墙壁。
“把你的愤怒，你的眼泪，都给我咽回去。”
“把它们磨成你手里的刀，磨成你杀人时的力气。”
“去找你的敌人，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把他们，连同他们的家人，朋友乃至一条狗，都从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的抹除掉。”
“这才叫复仇。”
“而不是像个没断奶的在这里砸墙。”
整个地下空间，死一样安静。
只有韩清那一句句冰冷的话在回响。
安若瑜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韩清嘴里说出来的。
剑无尘看着韩清，那张病态扭曲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敬畏与狂热。
这才是老大。
这才是他追随的，那个能把地狱都搅翻的男人。
地上的阚山，停止了颤抖。
他缓缓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血和泪。
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维生舱里的“怪物”。
他转过身，对着韩清，深深弯下了腰。
“老大，我错了。”
韩清没有理会。
他漠然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愣着干什么。”
“找。”
“把这里一寸一寸翻过来，任何有用的资料，一个纸片都不要放过。”
“我要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想干什么。”
“还有，这里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他’。”
最后一句话，韩清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维生舱里的身影上。
所有人身体一震，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不再是天才，不再是学员。
这一刻，他们是一台被韩清启动的，冷酷高效的战争机器。
秦阳和剑无尘冲进了最大的实验室。
苏晓月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开始检查那些失败品浸泡的容器。
就连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阚山，也红着眼，开始用最暴力的方式拆解那些仪器，寻找可能存在的隐藏存储设备。
只有安若瑜站在原地没动。
她的SSS级天赋让她对生命有着最敏锐的感知。
她能感觉到，整个空间里，弥漫着死亡与绝望交织的怨气。
韩清的话，让她恐惧。
但看着眼前这人间地狱，她又觉得，韩清说的，或许是对的。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那些冰冷的仪器上，而是落在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被液体浸泡得发黄的纸质文件上。
这个时代，大部分资料都电子化了。
这些被特意打印出来的纸张，一定有特殊的意义。
她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地从一堆混着玻璃碎片的污秽中，拈起一张幸免于难的纸。
那是一份实验记录。
大部分字迹已经被液体腐蚀得模糊不清，但安若瑜还是凭借过人的目力，辨认出几个关键的词组。
“……实验体……编号7……基因崩溃……”
“……废弃处理……”
她的心一沉，又捡起另一张。
“……实验体……编号12……源力排异……销毁……”
一张，又一张。
每一张，都代表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在这里被冰冷地定义，然后废弃。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的指尖触碰到一张被压在一块扭曲金属板下的，半张报告。
这张报告用了特殊的防水材质，大部分字迹都还清晰。
她将它抽了出来。
当看清上面内容的瞬间，她的呼吸停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冷眼监控全局的韩清，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韩清，你来看这个。”
韩清走了过来，从她颤抖的手中接过那半张纸。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围了过来。
在安若瑜撑起的绿光照耀下，纸上的文字，清晰地呈现在每个人面前。
【完美体适应性报告（残）】
实验体源：雷千绝。
所属：武神城·战争学府。
天赋等级：S级【狂战士】。
状态：接入‘火种’计划，作为一号完美体素体。目前与‘神性细胞’融合度良好，但出现不可控精神抗拒迹象……建议加大镇静剂剂量……
备注：该批次‘样本’共计四人，由‘冯氏供应’提供，其余三人均在融合初期宣告失败，已作为废料处理。‘冯氏供应’的效率值得肯定，下一批……
纸张在这里断裂，下面的内容已经消失。
现场一片死寂。
雷千绝？
那个一年前，在苍穹学院演武台上，被韩清三拳打晕的战争学府天才？
他不是失踪了吗？
联盟军部和战争学府找了他整整一年。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成了一个实验素体？
所有人的大脑都一片空白。
这信息量太大，太颠覆。
“冯氏……供应……”
秦阳艰难吐出几个字，他想到了刚刚被他们虐杀的那个六阶战将。
那个自称是武神城冯家的男人。
原来，他们家族所谓的“材料供应”，供应的是活生生的人。
是各大顶级学府的天才。
轰。
所有人的大脑，像被一道惊雷劈中。
一个横跨财阀，学院甚至军部的罪恶网络，在他们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然而，这一切的冲击，都比不上刚刚才重新站起来的阚山。
当“雷千绝”三个字从韩清嘴里念出来的时候，他那僵硬的身躯，再次凝固。
“你……再说一遍……”
“他……叫什么？”
安若瑜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那张报告上。
“雷千绝……”
阚山笑了。
那笑声沙哑。
然后越笑越大声。
最后笑出了眼泪，混着脸上的血往下淌。
“哈哈……哈哈哈哈……雷千绝……”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像第一次听说，又像在用尽全身力气记住。
“那是我亲姨的儿子……”
“我……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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