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得紧,罗令站在槐树下没动。残玉贴着掌心,热度不散,像一块刚从灶膛里捞出来的炭。他低头看它,青灰的断口边缘泛着微光,不是梦里那种虚影浮动的光,是实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玉里醒了。
赵晓曼走在他身后半步,脚步轻,没说话。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知道他不能等。
王二狗蹲在路边石墩上,缩着脖子,手插在袖筒里,脸冻得发青。“这会儿去?雪都埋到小腿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看罗令,“校舍屋顶昨儿才修好,真不怕再塌一回?”
罗令没理他,转身往村东走。
王二狗跳起来,踉跄两步追上。“我说,你真信那块玉能指路?昨儿井边都没反应,现在倒热了?”
“昨儿心不静。”罗令声音压着风雪,“现在它自己热了。”
王二狗一愣,没再问。
三人踩着深雪往前,脚底发出闷响。村东那片塌陷地早被填平,种过一季菜,后来荒了,雪盖上去,看不出异样。罗令走到位置,停下,用手电扫了一圈。
光柱停在半块露出雪面的石板上。
他蹲下,伸手扒雪。石板边缘露出来,一道刻痕横在角上,细、斜、收尾带钩——和储粮箱底那道折线,一模一样。
王二狗凑近看了一眼,喉咙动了动。“这……这不是你刻的?”
“三年前清理菜窖时,没人注意这石板。”罗令把残玉按上去。
玉面一震。
光影浮起,不是梦里的片段回放,是完整的结构图:四壁夯土,顶塌一角,中央凹陷,角落一道排水沟斜穿而出。图中还标着几处红点,一处在石板正下方,一处在东侧土层深处。
“这……这啥?”王二狗往后退了半步。
“地窖。”罗令声音低,“就是当年填掉的那个。”
“可这图……咋从玉里出来的?”
“它现在能主动显。”罗令收回玉,指尖发烫,“以前得静心才能进梦,现在它自己动了。”
王二狗盯着那石板,嘴唇动了动。“那……它干啥要现在显?”
罗令没答。他抬头看天,风雪从西北来,吹得人睁不开眼。梦里最后的画面,地面裂开,裂痕从西北向东南延伸——和今夜风向一致。
他忽然转身,从背篓里抽出一把短锹,直接插进石板边的雪地。
“你干啥!”王二狗一把抓住他胳膊,“这要是挖错了,李老支书非扒了你皮!”
“不是错。”罗令甩开手,“这下面有东西要出来,它自己在预警。”
“预警?谁给谁预警?”
“先民。”罗令一锹下去,土翻出来,“他们封窖,不是为了藏粮,是为了防灾。冬至开仓,是验水情,也是查地况。这裂痕——”他指了指梦中图景残留的印记,“是地动前兆。”
王二狗愣住。“你是说……地要裂?”
“已经裂了。”罗令把锹插得更深,“只是还没破到地表。”
赵晓曼一直没说话,这时蹲下,手指沿着石板边缘摸了一圈。“排水沟的方向……是往校舍去的。”
罗令点头。“梦里,他们引水是为了保田。现在要是地裂,水倒灌,第一个淹的就是校舍地基。”
王二狗脸色变了。“那还等啥!叫人来挖啊!”
“叫人?”罗令冷笑一声,“昨儿弹幕还说祭典是浪费,现在让他们信地底下有密室?信玉能预警?谁信?”
王二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就咱三个。”罗令把锹柄往土里一砸,“挖到哪算哪。”
雪越下越大,三人轮着挖。土冻得硬,一锹下去只崩出指甲盖大的块。王二狗干了半炷香,手冻得拿不住锹,索性用肩膀顶着罗令往里蹭。赵晓曼在边上清雪,顺手用竹片量土层厚度。
两尺深时,石板全露出来。罗令抹掉上面的泥,那道折线清晰可见,末端微微上翘,像箭头。
他把残玉再次贴上去。
玉面一亮,图景更新:地窖内部结构微微晃动,角落那道排水沟突然变红,紧接着,一道新裂痕从西北角切入,直插中央凹陷处。画面停住,残玉发烫,几乎握不住。
“要塌。”罗令猛地收手。
“在哪?”赵晓曼问。
“正下方。”他抬头看王二狗,“退后。”
话音未落,脚下土层传来一声轻响。
“咔。”
一道细缝从石板西北角裂开,三指宽,蜿蜒而下,寒气顺着缝往上冒,像有东西在下面呼吸。
王二狗僵在原地,声音发抖:“这地……真活了?”
罗令没动,盯着那缝。缝里黑,看不见底,但空气在动,带着一股陈年土腥味,还有……一丝竹腐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什么。
三年前清理菜窖时,他在角落挖出过一截老竹管,空心,两端封死,以为是废物,随手扔了。现在想来,那竹管的位置,正是排水沟红点所在。
“不是废物。”他低声说,“是标记。”
赵晓曼蹲下,伸手探了探裂缝。“温度比地表低十度以上,下面有空腔。”
“不止。”罗令从兜里摸出火柴,划着,往缝里一递。
火苗猛地一歪,被吸进去一半。
“通风道。”他说,“这下面,连着别的地方。”
王二狗咽了口唾沫。“那……咱下去?”
“不急。”罗令收起火柴,“先封口。”
“封?”王二狗瞪眼,“不挖了?”
“现在挖,塌得更快。”罗令从背篓里拿出一块油布,铺在裂缝上,四周用石块压住,“等雪停,人手齐,再开。现在下去,是送死。”
“可要是半夜它自己全裂了呢?”
“不会。”罗令拍了拍油布,“它裂得有规律。先西北,再东南,最后穿心。现在才第一道,还有时间。”
赵晓曼看着他。“你早知道会这样?”
“猜的。”他盯着那被压住的缝,“残玉以前不主动示警,这次变了。说明下面的东西,到了必须出来的时辰。”
“为什么是现在?”
“冬至快到了。”他说,“先民选这一天开仓,不只是看水,也是看地。三年一轮,灾前预警。我们去年没开,今年它自己要冒头。”
王二狗搓着手,牙齿打颤。“所以……这玉,不是让你做梦的?是让你听地说话的?”
罗令没答。他把残玉收回贴身口袋,温度还在,但不再发烫。他知道,它没完。
赵晓曼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雪。“校舍那边,得加防。”
“我已经让李二柱今晚带人巡屋。”罗令说,“要是地动,先撤孩子。”
“那现在呢?”
“守着。”他看向那块油布,“它裂一道,我们盯一道。谁也不准睡。”
王二狗苦笑:“你这是要跟地较劲啊。”
“不是较劲。”罗令蹲下,手指按在油布边缘,“是它在喊。我们得听着。”
风雪中,三人站着,围着那块被压住的裂缝。远处村中灯火稀疏,校舍方向亮着一盏夜灯,照在雪地上,像一块未融的冰。
罗令忽然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残玉。
它又热了一下。
不是持续的烫,是一闪,像心跳。
他低头,掀开油布一角。
裂缝深处,一点微光,一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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