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帮忙核对清单的事情，像一阵微风，悄然改变了工作室里某些微妙的气氛。女孩们虽然依旧不敢主动和他搭话，但眼神里的惊惧褪去了不少，偶尔需要搬重物时，甚至会下意识地寻求他的帮助。
苏晚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稍安。她依旧没有过多打扰陆沉渊，但那份源于好奇和怜悯的关注，却不自觉地加深了。
这天下午，苏晚晴接到林薇火急火燎的电话。
“晚晴！不好了！”林薇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张，“我刚听说，顾氏集团那边放出风声，说我们工作室的设计‘风格不稳定，缺乏核心竞争力’，好几个原本在接触的潜在客户，听到风声后都犹豫了！”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顾辰风！他终于还是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阴狠的一招——直接打击她们最核心的口碑和信誉。这种无形的打压，比直接派人捣乱更难防范。
“消息来源可靠吗？”苏晚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应该可靠，是圈内一个朋友偷偷告诉我的。顾辰风那边似乎没有明说，但暗示得很明显。”林薇语气焦急，“怎么办？要是这个名声坐实了，我们以后接项目就难了！”
苏晚晴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她没想到顾辰风的动作这么快，这么直接。是因为陆沉渊吗？还是仅仅因为顾辰风看上了某个项目，而她们工作室碍了他的事？
“我知道了，薇薇，你先别急。”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我来想办法。”
挂断电话，苏晚晴坐在办公室里，心乱如麻。商业竞争她不怕，但这种依靠背景和话语权进行的降维打击，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晴空设计就像一叶小舟，在顾氏集团这艘巨轮掀起的波浪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窗外，看向仓库的方向。陆沉渊此刻应该在那里整理物料。
告诉他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告诉他有什么用？让他再用那些暴力的手段去“解决”吗？那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将他也拖入更危险的境地。
可是……如果不告诉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去求顾辰风高抬贵手？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正当她心绪不宁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陆沉渊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张需要签字的物料出入库单。他敏锐地察觉到苏晚晴眉宇间凝重的忧色，以及她面前桌上被捏得有些变形的手机。
“苏小姐，这些需要你签字。”他将单子放在桌上，声音平静。
苏晚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拿起笔：“好，辛苦了。”
她低头签字，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微微颤抖的笔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陆沉渊站在桌前，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努力维持镇定却难掩焦虑的眼睛。
“出了什么事？”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
苏晚晴签字的动作一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小小的痕迹。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深眸。
她张了张嘴，想用“没事”搪塞过去，但在他平静的注视下，那句谎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种莫名的、混合着委屈和压力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是……顾氏集团。他们在圈子里散布对我们不利的言论，说我们设计风格不稳……几个在谈的项目，可能都要黄了。”
她还是说出来了。或许是因为无人可以分担这份压力，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她觉得他应该知道。
陆沉渊的眼神，在听到“顾氏集团”四个字时，瞬间结冰。那股苏晚晴熟悉的、冰冷的戾气再次从他周身弥漫开来，虽然只是一瞬，却让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我知道了。”他没有多问，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三个字。
然后，他拿起她签好字的单子，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苏晚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他就这么走了？“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以为，他会像之前对付那些混混一样，提出某种“解决方案”，或者至少会流露出更强烈的情绪。但他没有，平静得近乎反常。
这种反常，反而让苏晚晴更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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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顾氏集团那边的流言似乎还在发酵，苏晚晴又接连失去了两个重要的项目洽谈机会，工作室的气氛有些低迷。
陆沉渊则一切如常，沉默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仿佛那天在办公室里短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然而，苏晚晴不知道的是，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陆沉渊利用晚上去“黑狱”打拳之外的时间，通过那部旧手机里残存的一些隐秘联系方式，以及他在底层挣扎时结识的三教九流，开始悄无声息地调查。
他没有动用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暴力手段，而是像一匹经验丰富的孤狼，耐心地追踪着气味。
他很快锁定了一个关键人物——李茂，顾氏集团公关部的一个副总监，也是这次散布流言的主要执行者之一。此人能力平平，却极其擅长钻营和揣摩上意，而且有个不太为人知的嗜好——喜欢在压力大的时候，去一家位置隐蔽的高端私人会所“放松”，并且会服用一些违禁的“助兴”药物。
这天晚上，李茂照例来到那家名为“兰亭”的私人会所，熟门熟路地钻进了一个包间。几杯酒下肚，加上药物的作用，他开始有些飘飘然，对着陪酒的“公主”吹嘘自己在顾氏如何受重用，如何帮顾少解决了不少“麻烦”。
“就那个什么……晴空设计，一个小破工作室，也敢不识抬举？顾少一句话，我稍微放出点风声，就能让他们喝一壶的……”他得意地晃着酒杯。
包间的隔音很好，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番“高谈阔论”，被一个伪装成服务生、耳朵上戴着微型监听器的瘦小男子，一字不落地听了去。这个叫“猴子”的男子，是陆沉渊用一场黑拳的报酬雇来的，最擅长这种盯梢和窃听的活计。
与此同时，在会所对面一栋老旧居民楼的楼顶，陆沉渊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手里拿着一个带有长焦镜头的旧相机，冷静地调整着焦距。透过对面包间那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李茂那副丑态百出的模样，以及桌面上那些可疑的白色粉末。
“猴子，录音清晰吗？”陆沉渊对着领口夹着的微型麦克风低语。
“清晰得很，渊哥！这孙子啥都往外秃噜！”猴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拍到照片了吗？”
“角度有点刁，但能看清脸和桌子上的东西。”
“够了。”陆沉渊按下快门，连续拍了几张照片，画面里李茂迷醉的表情和桌上的违禁品清晰可见。“撤。”
第二天上午，李茂宿醉未醒，头痛欲裂地来到公司。刚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
“李总监，有您一份同城快递，需要您亲自签收。”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传来。
李茂皱了皱眉，谁会给他寄同城快递？他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让前台送上来。
快递文件袋很薄，里面没有信纸，只有几张照片和一盘小小的录音带。
当李茂看到照片上自己那副不堪入目的丑态，以及桌上那些要命的东西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他颤抖着手，将录音带插入办公桌抽屉里的一个老旧播放器（这是他为了听某些“特殊”录音准备的）。当听到自己昨天在会所里大放厥词，甚至隐隐提及顾辰风名字的录音时，他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完了！彻底完了！
这些东西如果流传出去，不仅他的职业生涯彻底终结，恐怕还要面临牢狱之灾！顾少如果知道是他泄露了消息……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内容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管好你的嘴。今天之内，澄清关于晴空设计的所有不实言论。否则，下一份快递会直接送到顾辰风和警察局。”
没有署名，没有威胁的语气，却带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李茂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捧着手机，反复看着那条短信，然后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扔开。他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开始疯狂地拨打各个媒体和合作方的号码，语无伦次地解释、澄清，说之前关于晴空设计的言论是“误会”，是“手下人理解错了顾氏的意思”，极力挽回影响。
他的态度转变之快、之突兀，让接到电话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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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苏晚晴正在为流失的项目焦头烂额，却陆续接到了几个之前态度暧昧的客户打来的电话，语气变得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歉意，表示“误会已经澄清”，希望有机会继续合作。
连林薇也打来电话，兴奋地说：“晚晴！奇怪了！之前那些负面传言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还有人在帮我们说话！”
苏晚晴愣住了，握着电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仓库的方向。陆沉渊正将一箱沉重的样品搬出来，动作沉稳，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是他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化解了这场看似无解的危机？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苏晚晴心中翻涌。是感激，是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寒意。
他解决问题的效率高得可怕，手段也隐秘得令人心惊。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司机或搬运工能做到的。
她走到仓库门口，看着里面正在整理货架的陆沉渊。
“陆先生。”她轻声开口。
陆沉渊停下动作，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她。
苏晚晴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千言万语在嘴边盘旋，最终却只化作一句：“……谢谢。”
陆沉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看穿了她此刻复杂的心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查地摇了一下头，然后转过身，继续他未完成的工作。
仿佛在说，不必谢，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
苏晚晴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阳光从高窗照射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却丝毫无法驱散他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孤寂与神秘。
暗流并未平息，只是暂时被压制。
而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愈发汹涌的漩涡中心。
(第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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