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至少得雇佣五六百名织妇,昼夜不歇地劳作,才勉强能在一年内完成五六十万斤的纺织任务。
倘若还想加快进度,比如半年之内就完成这批羊毛的纺织,
那就必须召集上千名织妇同时开工,方有可能实现。
照此推算,工期越紧,所需人手自然越多。
若是只招几十或上百人,对他而言尚属寻常,操办起来也不费周折。
可一旦要动辄召集上千,甚至数千名织妇,便是身为太子的扶苏,也会感到棘手。
如今有了水力驱动的大型纺车,人力便可大大节省,无需再广募织妇四处征工。
一台水力大纺车日夜不停,一天便能纺出百余斤;十台齐转,日产量便破千斤。
若设百台于河渠之上,昼夜运转,日纺逾万斤亦非难事。
区区六十万斤羊毛,以百台水力纺车之力,不过耗时两月,六十日便可尽数完工。
自此以后,大批量羊毛的纺织难题,终将迎刃而解。
这正是太子扶苏为何感慨——水力大纺车来得恰逢其时的缘由所在。
听罢此言,许子再度躬身下拜,诚声道:“臣代纺织司所属农人子弟,及参与此事的墨家门人,叩谢殿下为我等陈功!”
南宋以降,棉布渐兴,成为民间主要衣料。
然棉花纤维短、韧性弱,与当时水转大纺车的设计并不相合。
加之此器械未因应棉料特性加以改进,又逢世道纷乱、朝代更迭,水转大纺车遂逐渐退出实用舞台,趋于沉寂。
而羊毛则属长纤材质,拉伸性能优良,理论上正适合此类机械加工,因而重获应用之机。
天下各处的织女们,望着天幕中“纺织司农家子弟”与一众“工部墨家子弟”联手研制出的水力驱动大纺机时,无不瞠目结舌,满脸难以置信。
此前,天幕上那位“纺织司农家子弟”和“工部墨家子弟”共同造出的踏板织机,效率已是她们眼下所用手摇织机的三至五倍之多。
光是这一点,便已让无数织女欣喜若狂,直呼神技。
谁曾想,这回推出的水力大纺机,效率竟又是踏板织机的三十倍以上!
这般跃升,何止惊人,简直是翻天覆地!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从脚踏到水转,其间差距,早已超越“进步”二字所能涵盖。
一日之间可捻丝、理麻、搓毛上百斤——这等产量,抵得上她们以往整整一年的辛劳。
不,甚至更久。
寻常百姓人家,全年能攒下百斤麻丝已是不易,哪谈得上每月都有如此收成?若真每月产出百斤,一年便是千斤有余,那绝非普通人家所能企及,必是乡里首屈一指的殷实之家了。
因此,若有这样一台水力大纺机,一日完成整年分内活计,并非夸大其词。
当然,此处所谓“完成”,仅指借助机器完成加拈、纺线等关键步骤,而非替代织女所有的劳作流程。
毕竟,一匹麻布要从田间麻秆变成身上衣裳,中间要走的路还长得很:割麻后需浸水软化、发酵脱胶、剥皮捶打、抽取纤维、晾晒整理,再经绩纱、成团、上浆、排线,方能上机织造;后续还有弹絮、分线、牵经、穿综、织布诸多工序,最后裁剪缝制成衣,才算功成。
而这水力大纺机,不过承担其中一二环节能罢了,其余仍需人力亲为。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令四海织女欢欣鼓舞了。
于是,在水力大纺机现世之后,各地村妇纷纷议论起来:
“这水力大纺机真是了不得,转上一天,顶我苦干一整年!”
“幸好前阵子老李头打曲辕犁的单子排得太满,咱们订的踏板织机还没动工,不然刚装上就得换新机,白白糟蹋银钱。”
“正是呢!如今直接合村凑份子,定一台水力大纺机便是,又省事又划算。”
“没错,一家一台可能吃力,可全村织娘合力,还凑不起一台的钱?大家轮流用,利己也利人。”
“以前家里粮不够,田里多半种粟麦,麻种得少,生怕收成养不活人。”
“可如今有了天幕上传下的代田法、沤肥方子,还有稻田养鱼的门道,明年的口粮准比今年宽裕。”
“那就腾出些地来,多种些麻吧。”
“过去就算多种也白搭,手摇织机忙不过来,麻堆着也只能烂掉。”
“现在不同了,有这大纺机撑着,哪怕地里全种麻也不怕织不完。”
“说得对,明年真该扩点麻田。”
“别忘了,天幕里讲的那些肥料,对麻苗一样管用!”
“就算不增田亩,光把旧田施足肥,收成恐怕也能翻上一番。”
“若是如此,明年或许真能给全家老小每人做件新衣了!”
此刻,天下绝大多数的织妇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然而,仍有少数人眉头紧锁,并未露出笑颜。
只因那水转大纺车虽好,却需依傍河流才能运转。
而她们所居之处,山高路远,溪流难觅,根本无水可借。
因此,无论是先前提到的水力龙骨车、大转轮筒车,还是如今这水转大纺车,皆与她们无缘。
这些织妇望着别村传来的消息,不禁心头沉重,纷纷叹气:
“唉,水转大纺车是真厉害,可咱们这儿连条像样的河都没有啊!”
“没河也别急,天幕上不是说了?这机器还能改成用牲口拉的——畜力大纺车!”
“虽说比不上用水力那么省劲儿,但好歹也是脚踏纺机的五到十倍效率了。”
“能用上这个,总比现在靠手摇强得多啦!”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家有牛吗?有驴吗?哪家养得起能拉机器的牲口?我家是一头都没有。”
这一问,顿时让周围一片寂静。
可不是嘛,她们不只是缺水,更是缺畜啊!
没有牛马,就算把畜力纺车摆在眼前,也是空欢喜一场。
想到此处,不少妇人便转头望向自家男人,语气急切地催促起来:
“当家的,再去官府跑一趟吧,问问上面的大人,陛下何时出兵讨伐四夷?”
“咱们这儿既不靠河,又没牲口,要是再赶不上分牛分马的好时候,天幕上的那些新家伙什,就只能听着眼热了。”
“对!咱家第一个报名上前线都行,只求分牲口的时候,别落下我们!”
“只要能让咱用上曲辕犁、畜力水车和畜力纺车,别说打仗,挖渠修路我们也愿意干!”
“要真打四夷,我们双手赞成!”
“要不你也问问,陛下有没有说啥时候给百姓分牛?咱可以服徭役换,哪怕拿命去拼,只要换来一头牛,值了!”
被妻儿这般念叨着的一群汉子,站在屋檐下,久久无言。
彼此对视片刻,终于有人低声道:“走吧,一块去县衙问问。”
话音刚落,三五成群的农夫便扛着锄头、靸着草鞋,结伴往官府方向走去。
他们不怕苦,也不怕累,哪怕要上战场拼杀也在所不惜。
只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为家里争来几头牲口——只有有了牛羊,才能真正用上那些新式农具与织机,才算是跟上了这个变了样的世道。
咸阳宫中,秦始皇嬴政凝视着天幕上映出的水转大纺车,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侧首问身旁正埋头绘图的相里季与公输钧:
“此物,你们可造得出?”
相里季搁下笔,看了看纸上已勾勒得八九不离十的结构图,沉稳点头:
“回陛下,主架构造已记下七分,只需反复试制,不出月余,必能复刻如一。”
虽比起早前的水力龙骨车、高转筒车、曲辕犁乃至脚踏纺机更为繁复,寻常匠人恐难驾驭。
但他们墨家子弟,钻研机关数十载,岂会在此等器械前退缩?
天幕上的“墨者”既能造之,十余年后的他们若反而束手无策,岂非辱没了师门名号?
一旁的公输钧亦朗声接道:
“纵然不见其实物,只要将功用讲明,我等亦可另辟巧思,设计出不同形制、同等功效的畜力或水力织具。”
归根结底,这水转大纺车虽精妙,却并非不可企及的神技。
它所依靠的,不过是人力之外的力量转化之法——而这,正是墨家最擅之道。
无论对墨家而言,还是对公输家而言,水力大纺车在技术层面的实现,并非难以逾越的障碍。
真正棘手之处,在于如何让他们意识到:可以借助水流的动能,驱动机械做持续反复的运转,进而承担那些重复、繁琐、需长期运作的任务。
说得更直白些,他们缺的不是技艺,而是突破性的思维路径。
倘若他们能自行领悟这类研究方向,或有人适时点拨思路,
那么凭借他们早已掌握的工艺基础,很快便能将构想转化为现实。
就像天幕上纺织司里的农家弟子与墨家弟子,原本也未曾想过织布之机能借水势而动。
可自从太子扶苏率先带领一众墨者研制出以水力推动的龙骨水车、大转轮筒车之后,这些弟子仿佛被点醒一般,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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