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叶上的残雪簌簌落进衣领,我缩了缩脖子,目光却死死黏在后院那堆火上。
魏九弓着背蹲在火盆旁,枯瘦的手指捏着账本纸页,像捏着烫手山芋似的一张张往火里送。
火星子溅到他脸上,在蜡黄的皮肤烫出小红点,他也不躲,只盯着火盆里蜷曲的纸灰,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像条被抽疼了的老狗。
小姐,春桃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细不可闻的颤,他昨夜在柴房蹲了半宿,奴才瞅着他脱鞋揉脚,鞋底夹层鼓得像发面馍——估摸着是抄了三页账。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后腰,那是外宅网传讯的暗号,崔氏院里的周妈妈刚送了盏安神汤,魏九喝得底朝天。
我摸了摸发间玉簪,虚影在掌心跳动如活物。
上次系统提示双影离体时,这细针虚影还软塌塌像根草,今儿却硬邦邦扎得掌心发麻,倒像在催我动手。
风卷着焦糊味灌进鼻腔,我闭了闭眼,心尖突然漫上股奇异的热——是回音壁·残语重溯的能力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埋进血肉里。
记着,我压低声音,等我数到三,暗卫从东墙翻,你带两个人堵西角门。
魏九要是往井里扔东西——我顿了顿,指甲掐进掌心,活要见人,死要见渣。
春桃的绣鞋在雪地上碾出个小坑:
火盆里的纸烧得更烈了。
魏九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珠扫过槐树方向,我屏住呼吸,看着他喉结动了动,又埋下头去。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解开时露出半本账本,封皮是崔府特有的靛青洒金——正是前日被我撕了半本的那本。
北狄银两,三万两,入尚仪局暗账......
我猛地睁眼。
火苗噼啪声里,魏九的声音像被人从十年前的风里捞出来,清晰得能数清他后槽牙漏风的气音。
他的手指蹭过账本边角,纸页发出细碎的响,混着炭块崩裂的轻响,在我识海里炸成一串惊雷。
系统提示音紧跟着炸开,震得我耳膜生疼:【逻辑推理·证据闭环】完成——崔氏十年来以谣言—陷害—联姻为链,收受北狄贿赂,操控朝臣婚姻,换取兵部要职,而皇后则是最终受益者。
玉簪虚影地一声,细针那道突然扎进我耳后,疼得我差点栽下树。
魏九还在念,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有人拿根针在我太阳穴上一下下戳:沈氏赐婚,五千两,李德全经手;惠妃旧案封口,两千两,付吴氏......他每念一句,我袖中残页就烫一下——那是前日从他怀里抢来的半本账,此刻竟与火中残语严丝合缝,连墨迹晕染的方向都分毫不差。
动手!我咬着牙低喝。
暗卫的刀光划破夜色时,魏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扑向火盆。
他的指甲抠进炭灰里,抓出把未燃尽的纸页,火星子顺着他的粗布短打往上窜,很快烧着了他的袖口。
两个暗卫扑过去压他,他却像疯了似的踹翻火盆,红炭滚得满地都是,有块正落在我脚边,地融了片雪。
夫人说了!
烧完就给我自由!他被按在地上,脖子梗得像要断了,她说等沈家倒了,我就能回乡下买二亩地,娶个会做饭的媳妇......
我蹲下来,盯着他发红的眼尾。
他脸上沾着黑灰,眼泪冲开两道白印,倒像戴了副鬼面。她给你的自由,我捏起块烧残的纸页,墨迹还能辨认出二字,是裹着砒霜的糖。
你当她真会留活口?
他突然安静了,喉结动了动,像条被抽了筋的蛇。
天刚蒙蒙亮时,我站在刑部大堂外。
朱红门槛上结着薄冰,春桃扶着我,手里的黄铜食盒还冒着热气——是顾昭珩特意让人送的红枣粥,说我昨夜在雪地里冻了半宿,胃要闹脾气。
刑部尚书王大人的乌纱帽歪在案头,他捏着半张残页,放大镜几乎贴到纸上:这纸是崔府银庄专用的云纹宣,墨是松烟加了朱砂,确实是他们记内账的。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我手里的铜管,沈姑娘说这管子里录了火中残语......
不妨一试。我把铜管递过去。
王大人的手在发抖。
他拧开管盖时,殿外的风灌进来,吹得案上的卷宗哗哗响。
魏九的声音从管子里淌出来,还是带着后槽牙漏风的气音:北狄银两,三万两,入尚仪局暗账......
这......这是妖法?杜子清突然站起来,官靴踢翻了脚边的炭盆,火星子溅到他的绯色官袍上,纸烧了还能留声?
我望着他发白的脸,突然想起前日在崔府,他还拉着崔夫人的手说妹妹莫慌不是妖法,我摸了摸发间玉簪,虚影在袖中轻轻颤,是你们烧得太急。我转向王大人,魏九在堂外候着,大人不妨问问他,这声音是不是他昨夜念的。
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带魏九!
魏九被拖进来时,裤脚还沾着雪水。
他抬头看见我,突然跪下来,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地响:沈姑娘,我说!
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崔夫人就是个传话筒!
她说要是沈顾联姻不成,就扶赵承垏入兵部,再拿军饷换北狄退兵......他的唾沫星子溅在地上,崔夫人说,这是一局换两朝
王大人的手按在案上,指节发白:通敌之罪,当诛九族!他猛地站起来,官服下摆扫落了茶盏,本官这就请旨查封崔府!
我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宫城的飞檐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十年前,惠妃的血也是这样渗进青石板的吧?
她死前抓着我的衣袖哭,说有人往她的安神汤里下了朱砂,可那时的我,只当她是发疯的弃妇。
小姐?春桃轻轻碰了碰我。
我收回目光,看见王大人正让人把铜管收进锦盒,魏九被拖下去时还在喊:沈姑娘,那笔惠妃的封口费,是给吴氏的!
吴氏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
春桃,我摸了摸她冻红的耳朵,去把大氅拿来。
傍晚时,顾昭珩的马车停在相府门口。
他掀帘进来,黑袍上的雪还没化,沾在我素色裙角上,像落了片云。北衙控了宫门,大理寺的人在崔府后园挖了半宿,他解下斗篷搭在我肩上,手指碰到我耳垂时顿了顿,凉透了。
我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明日公堂,我要让她们听见——十年前那些被火吞掉的哭声。
系统突然震动,识海里炸开刺目的光。
【心器共鸣度102%,解锁双影分袭·瞬击双目标】的提示音还在响,玉簪虚影突然从发间窜出来,一道绕住我的腰,一道缠上顾昭珩的手腕,凉得像浸了千年冰雪。
他低头看了眼,唇角勾了勾:这是要帮我?
帮我们。我望着窗外渐起的风,灰烬从崔府方向飘过来,盘旋着落在青石板上,像只折了翅的蝶。
更漏敲过三更时,我听见相府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春桃掀帘进来,手里的烛台晃得人影扭曲:刑部差人来报,说崔夫人在佛堂撞了柱——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我发间的玉簪上。
虚影在烛火里泛着冷光,像两把未出鞘的剑。
我摸了摸玉簪,听见宫城方向传来悠长的梆子声。
终局之钟,已经开始倒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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