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暗,我踩着湿冷的台阶往里走时,袖中玉簪微微发烫。
春桃捧着我的乌木手炉,指尖冻得通红:“小姐,您昨儿就说要早到半刻,这会子堂上连炭盆都没点热呢。”
我垂眸看了眼腕间的缠丝玛瑙,离卯时三刻还差半柱香。
偏厅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郑文昭缩在太师椅里,腰背绷得像根断了弦的弓。
他怀里抱着个青布包裹,指节泛白——那是他昨夜亲手誊写的悔过书,墨迹未干时他还在发抖,说每写一个字都像在剜自己的肉。
“去沏盏碧螺春。”我把披风递给春桃,“要滚水冲的,茶沫子浮起来那种。”
推门进去时,郑文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噌”地站起,青布包“啪”地摔在地上。
泛黄的纸页散了一地,我瞥见最上面那张写着“崔氏遣家仆送金叶五箱,命改婚书……”,他慌慌张张去捡,指甲缝里还沾着未擦净的墨渍。
“沈、沈小姐……”他额头沁着汗,声音发颤,“我、我昨儿夜里又梦见我娘了,她在教坊司的柴房里喊冷……”
我蹲下身替他捡纸页,指尖触到他发抖的手背:“你说你怕死,可有人比你更怕——比如,怕真相大白的崔氏。”
茶盏搁在他手边时腾起白雾,他端起来的手抖得厉害,半盏茶水泼在青布包上。
系统在识海轻声提示:【目标瞳孔收缩0.3秒,喉结滚动频率加快,心理防线值降至12%】。
我盯着他发红的眼尾,那是熬了整夜的痕迹:“崔氏能保你娘出教坊司?能让你三岁的女儿不被发卖?她连自己儿子的前程都保不住——你当她送你金叶是情谊?不过是拿你当替死鬼罢了。”
他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您说过会救我娘……您保证过的!”
“我保证过。”我抽回手,指腹擦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骨节,“但你得先把该说的都说了。”
堂外传来铜锣声,三长两短,是开审的信号。
郑文昭猛地站起来,青布包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跟着我往正堂走时,鞋跟磕在门槛上,踉跄得差点栽倒。
正堂的鎏金兽首香炉里飘着沉水香,刑部尚书坐在主位,朝服上的仙鹤补子被烛火映得发亮。
崔氏穿着簇新的掐丝牡丹裙,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得叮当响,见我进来,她先冷笑一声:“沈嫡女好大的架子,让满朝的官等你?”
“是臣女来早了。”我福了福身,目光扫过她鬓边的东珠,“倒是崔夫人,昨日还说‘婚书乃天作之合’,今日倒急着发难?莫不是……怕有人说破这‘天作之合’里的猫腻?”
崔氏的脸刷地白了,刚要开口,刑部尚书已敲响惊堂木:“堂下肃静。今日审的是镇国公府与相府的婚配争议,崔氏,你状告沈清棠勾结逃婢伪造血书,可有实证?”
“自然有!”崔氏从袖中抖出一方帕子,“这是相府三等丫鬟秋菊的血书,她上个月逃去了扬州——”
“秋菊并未逃去扬州。”我打断她,“她昨日已被大理寺寻回,此刻正在后堂候着。她的血书是您命人按着她的手写的,对吧?您还让人往她茶里下了哑药,免得她说出您如何拿她老母的性命相逼。”
崔氏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我听见她喉咙里发出类似喘息的声音,目光下意识往郑文昭那边飘。
“传中书舍人郑文昭。”我转向刑部尚书,“臣女要问他,当初誊抄赐婚诏书时,原拟的究竟是哪家小姐?”
郑文昭进来时,靴底沾着偏厅的湿泥,在青石板上印出一串脚印。
他望着崔氏,又望着我,喉结动了动,像条离了水的鱼。
我走到他身侧,压低声音:“你女儿昨日喝到了蜜饯荔枝,是我让春桃送去的。她抱着蜜罐笑的时候,像不像你夫人?”
他猛地闭眼,泪水从睫毛缝里滚出来:“原……原拟的是沈清瑶小姐。”
满堂哗然。
崔氏“哐当”撞翻了身边的茶案,茶盏碎在地上:“胡言!中书省的文书岂容你一人篡改口供!”
“崔夫人别急。”我示意暗卫呈上木匣,“这是中书省当日的值房记录,子时三刻,有人擅入诏书誊抄房,以‘笔误’为由重誊圣旨。”封泥拆开的瞬间,崔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卷明黄的纸页上,“沈清瑶”三字被朱笔圈去,旁边歪歪扭扭注着“换为清棠,奉皇后口谕”。
“您买通李德全,是为庶子铺路;可皇后插手,图的却是拆了沈顾联盟。”我望着崔氏煞白的脸,“您当皇后真看重沈清棠?不过是借您的手,让相府与镇国公府结怨,再借赐婚之名,把靖王的兵权往自己手里收。”
崔氏突然扑过来要抢文书,被刑部侍卫拦腰抱住。
她像疯了似的踢打,头上的东珠簪子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你、你竟敢私藏副本!郑文昭,你个背主的狗——”
“够了!”刑部尚书又敲了敲惊堂木,“崔氏,你勾结外臣篡改诏书,证据确凿。”
“篡改诏书?”崔氏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从怀里掏出那封烫金婚书,“什么诏书!什么婚书!都是假的!都是你们逼我的!”
“刺啦——”
红绸婚书在她手里碎成两半。
她扔了碎纸,抓住我的衣袖:“你毁了我儿子的前程!你毁了镇国公府的体面!你不得好死——”
“松手。”我甩开她的手,袖中玉簪烫得几乎要烧穿锦缎。
系统提示音像清泉漫过识海:【心器共鸣度76%,真相进度80%。
触发“言局掌控”前兆】。
退堂钟响时,崔氏被侍卫架了出去,她的哭嚎还在堂里回荡。
春桃捧着披风迎上来,声音发颤:“小姐,赵家死士昨夜又出现在西巷,守夜的张伯说他们往城南去了……”
我摸了摸鬓边的玉簪,温度顺着耳垂往心口淌。
顾昭珩立在檐下,黑袍被风掀起一角,他望着崔氏离去的方向:“她撕了婚书,但不会罢休。”
“我知道。”我望着宫城方向,乌云正从东边压过来,“她下一步,会去求皇后。”
风卷着碎婚书的红绸往天上飞,像团烧剩的火苗。
春桃替我系好披风带子,轻声道:“小姐,方才您说皇后拆沈顾联盟……”
“皇后的棋子,从来不止崔氏一个。”我转身往府外走,靴底碾碎了半片东珠,“但她大概没想到,有人的棋子,比她的更——”
“更什么?”顾昭珩跟上来,眼里有细碎的光。
我望着被乌云遮住的太阳,笑了笑:“更会下棋。”
宫城的角楼在云里若隐若现,有宦官的马蹄声从长街那头传来,踢起的泥点溅在青石板上。
春桃突然拽了拽我袖子:“小姐,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远处的宫墙下,有个穿月白宫装的小太监正往宗人府方向跑,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盒盖上的金丝牡丹在阴云里泛着暗光。
“是皇后宫里的人。”顾昭珩眯了眯眼,“这么晚还来传旨……”
我摸了摸袖中温热的玉簪,看着那小太监越跑越近。
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里面绣着丹凤的衬里——那是皇后身边大宫女才有的规制。
“看来,”我对着风笑了,“今夜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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