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的声音还在廊下响着,我捏着茶盏的指节微微发紧。
青瓷盏沿硌得掌心生疼,茶水早凉透了,却仍在杯底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林修远被捕那日,他在公堂上望着我时,眼底那点若有若无的灼热。
回姑娘,林三公子血书共三封。京兆尹擦了擦额角的汗,第一封骂王氏蠢钝,第二封咒沈家断嗣,第三封......他喉结动了动,从袖中摸出个油布包,老狱丞秦伯说这第三封是含在舌下写的,拓的时候纸都被血浸透了。
春桃上前接过油布,我瞥见她腕间的玉片在晨光里泛着温白,那是昨日从祭坛头骨上取下的,此刻倒像块普通的碎玉。
我展开拓本时,指尖先触到了暗红的痕迹——不是墨迹,是干了的血,带着铁锈味的腥气。
沈氏嫡庶之争,始于一纸遗诏。
八个血字歪歪扭扭,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条垂死的蛇。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耳后炸响,是【察言观色·深度回溯】的震动:检测到字迹中混有泪痕与药渣,书写时目标处于清醒与幻觉交替状态,情绪强度97%,可信度99%。
我盯着二字,喉头发苦。
昨日在井底祭坛,母亲的虚影钻进我心口时,系统刚升到顶级,如今这回溯功能倒像把淬了毒的刀,剖开所有谎言。
去档房。我将拓本塞进春桃手里,把沈家三十年前的旧档全调出来。
相府档房在西跨院最深处,霉味混着松烟墨的香气扑面而来。
守档的钱文通见我来,膝盖先软了半截——他去年收过林修远五两银子,替人往沈母的生辰簿里夹过张伪造的庶女庚帖,这事我上月刚查出来。
先......先帝赐诏的条目。我指尖敲着木架,从景和二十三年开始找。
钱文通翻得手直抖,最后捧来半本焦黑的册子:姑娘,这......这页被烧过,奴才前日整理时才发现。他指着焦痕边缘,隐约能看见庶可扶正四个字。
庶可扶正。
我捏着那半页纸,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春桃凑过来看,发间的茉莉香混着焦味:姑娘,当年老夫人是正妻,怎会有庶可扶正的诏书?
我没说话。日头移过窗棂,在焦纸上投下一道阴影,像道裂痕。
城南普济庵的门是朱红的,掉了漆,露出底下的白木。
周婆子跪在佛堂前,背佝偻得像张弓,听见脚步声时猛地抬头——她眼眶凹陷,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香灰,却在看见我的瞬间,眼泪地砸在青石板上。
小姐......她爬过来抱住我的裙角,老奴就知道,您早晚会来问的。
庵主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泼在蒲团上,湿了好大一片。
我蹲下身,摸她花白的发顶:周嬷嬷,当年的事,您说。
她的手在抖,比钱文通抖得还厉害。老夫人怀您时,难产七日......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皇上亲赐密诏,说若诞下的是姑娘,便立贤庶为正。
可您生下来那天,血把产褥都浸透了,沈相跪在产房外哭,说清棠既出,嫡位永固,然后......她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渗出呜咽,然后他烧了诏书,在火盆里烧的,老奴拾了半片炭灰,藏在佛前三十年。
我耳边嗡鸣。
窗外的风卷着银杏叶打旋,落在周婆子背上。
原来母亲不是天生的嫡妻,是用我这条命,换来了沈府嫡女的位置。
而林修远的母亲,那个被逐出府门的庶妾,原是最有希望的——她跪在佛前求子,跪在祠堂里抄女诫,最后却输给了一个刚落地的女婴。
林修远的血书里写我母之死,你母之言我摸出拓本,在周婆子面前展开,他恨的不是我,是那个让他母亲跪着活、跪着死的制度。
周婆子突然抬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母亲走的那天,攥着老奴的手说这宅门里的天,是嫡女的天......她突然剧烈咳嗽,小姐,您别怪老奴多嘴,那林三公子看您的眼神,像在看一团火——他想烧了这宅门,可他自己,早被这火烤焦了。
庵外传来敲木鱼的声音,一下,两下,像敲在我心口。
我扶周婆子起来时,她的手凉得像块冰:老奴该走了,这庵里的素斋,我吃了三十年,也该吃够了。
回相府的软轿里,春桃把拓本摊在我膝头。
血字在暮色里泛着暗紫,系统的【逻辑推理·记忆拼图】突然震动:完成度91%,触发【设计陷阱·连环局】第二重——可设局引执念者暴露真我。
我闭目启动【执念回响】,眼前浮现出刑部大狱的景象:林修远靠在草席上,苍白的手指还在渗血,墙上的血字未干。
他的执念像团黑雾,裹着碎碎的光——不是恨,不是怨,是让她看看我活过的呐喊,卑微得让人心惊。
书房的烛火忽明忽暗。
我正对着血书发怔,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顾昭珩的声音裹着夜露飘进来:你要放他出来?
我抬头,看见他倚在廊下,月白锦袍沾了星子的光。
他的眼尾微挑,是惯常的笑意,可眼底却凝着层霜——这是他在宫里养成的习惯,把真心藏在最深处。
他写这些血书,不是为了报复。我将拓本折好,放进袖中,他是想让我看见,那个被制度碾碎的、真实的他。
顾昭珩没说话,只伸手替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袖。
他的掌心很暖,像块温玉。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有片叶子落在他肩头上,又被风卷走了。
明日早朝,我陪你去刑部。他突然说,声音低得像叹息,林修远的病......该请个太医去看看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里映着烛火,也映着我自己。
系统在耳边低鸣,【掌控全局】的能力像团热流在血脉里游走。
这一局,我要他站在阳光下,亲口说出那些被宅门里的规矩,压了三十年的真话。
夜风卷着银杏叶扑进窗来,落在案头的血书上。沈氏嫡庶之争,始于一纸遗诏几个字被吹得发皱,像道即将裂开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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