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环轻叩声混着北风灌进来时,我正盯着案上那碗姜茶在战袍蝶纹上晕开的水渍。
春桃的指尖还悬在半空,茶盏边沿的水痕顺着她青白的指节往下淌,像极了原主溺亡时从睫毛上坠下的水珠。
清棠。王氏的声音比往常又软了三分,尾音带着点发颤的哽咽,娘给你送长寿面来了。
春桃的茶盏砸在木案上。
我抬眼望她,见她眼底浮着层薄泪——原主最后一次见王氏,也是这样的夜晚,荷花池的水漫过鼻尖时,王氏站在廊下,鬓边那朵珍珠簪花被月光照得发亮,和此刻她腕间晃动的珍珠串子,是同一款式。
我起身时,绣鞋碾过青砖缝里的碎冰。
门轴吱呀响的刹那,王氏的脸撞进我视线——她着月白缠枝莲褙子,鬓角松松挽着个坠马髻,额前垂着缕银丝,倒真像个被岁月磨软了棱角的慈母。
可她眼底那丝紧绷的光,我在《阴契录》里见过——每次记载前,祭司的眼尾都会跳这种极细的筋。
棠儿。她将青瓷碗往我跟前送了送,热气裹着面香扑过来,我却在甜津津的骨汤味里,嗅出丝极淡的腥气,像新割开的生肉混着沉水香。
系统在识海里低鸣,【察言观色·深度回溯】的金光闪过,我眼前浮出水滴状的提示:七情香(致幻)+阴契毒(麻痹)复合气息,子时发作。
这些年是娘对不住你。她的手指抚过我手背,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青,明日宴席,我让绣娘赶制了件红菱裙,相爷也说......说要把中馈钥匙还你。
中馈钥匙?
我垂眸看那碗面。
汤色清得能照见我眉峰,可当我盯着碗底时,系统突然弹出【逻辑推理·气味溯源】——那丝腥气不是骨汤里的,是面里混着的,被滚水烫开的血引香。
我想起顾昭珩说的用我的血祭祠堂,喉间突然泛起股铁锈味。
谢母亲。我伸手接碗,指尖触到她腕间珍珠串子的刹那,她明显抖了下。
这串珍珠是上个月林修远送的,《阴契录》里写过,祭司做法时需用信徒供奉的珠玉镇魂——她连道具都备齐了。
她盯着我喝汤的动作,眼尾的筋跳得更厉害了:趁热喝,面里加了你爱吃的蟹粉......
母亲坐会儿?我舀起个虾仁,春桃去拿蜜饯。
她的瞳孔骤缩。
我知道她等不得——《阴契录》里写,活祭前需让祭品吃下带血引的食物,这样魂魄才不会挣扎。
她若真坐下来,子时前未必能赶去祠堂布置。
不了。她起身时,裙角扫过门槛上的积雪,你快些吃,明儿还要早起呢。
门合上的瞬间,春桃的手已经按在我腕上:小姐!
我把面碗搁在案上,银针对着汤面扎下去的刹那,针尖地冒起青烟,黑得像浸过墨汁。
春桃倒抽冷气,碗底的面被我搅散,半片染血的符纸浮上来,归阴引路四个字歪歪扭扭,和《阴契录》里林修远的批注一模一样。
她们连我吃面的时辰都算准了。春桃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烛芯,子时发作,刚好......
刚好让我在幻觉里自己跳进荷花池。我指尖摩挲着符纸边缘的焦痕,这是用孕妇血写的,《阴契录》说,阴血引魂,最是听话。
王氏当我是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却不知我早把她的戏本子撕了个粉碎。
我从袖中摸出那把铜钥匙——祠堂的备用钥匙。
原主活着时总爱去祠堂哭母亲,王氏怕她触景生情,便把钥匙收走了。
可她不知道,原主早让老周配了把一模一样的。
去把老周叫来。我把真钥匙塞进母亲战袍的蝶纹夹层,让他把这把假钥匙挂回王氏的妆匣里。
春桃捏着钥匙的手在抖:小姐,您要......
我要让她以为,能按时打开祠堂的暗门。我指腹划过战袍上的金线,母亲当年在战场上绣的蝶纹还鲜艳得很,再去前院说,我明日生辰要去祠堂祭母,让所有仆役都听见。
春桃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我绣鞋:小姐,您别......
别怕。我蹲下身,替她擦掉脸上的泪,顾昭珩调了暗卫在祠堂四周,荷花池底也铺了铁网。我掏出三张抄好的《阴契录》残页,这张送进宫,这张给裴大人,这张......我把最后一张塞进春桃衣襟,若我出了事,你就拿这个去敲登闻鼓。
春桃攥着残页直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窗外突然掠过道黑影。
我掀帘出去时,顾昭珩正立在梅树下,玄色大氅落满雪,像尊雕在夜色里的玉像。
明日我陪你进祠堂。他声音哑得厉害,指尖抚过我发顶,我让人在暗卫里混了钦天监的人,只要你在祠堂露个面,满朝都会知道沈氏气运未断
我望着他眼尾的红,突然想起他说过,他母亲被皇后害死后,他在灵堂跪了三天三夜,眼尾的红就是那时烙下的。不用。我把母亲的玉片塞进他掌心,你在外面守着,比什么都强。
他低头吻了吻我手背,雪落在我们交握的指缝里,很快化了:
回到房里时,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白衣虚影就站在案前,她的脸还是模糊的,可这回,我清楚看见她的唇在动——防血契。
系统在识海里炸开团金光,【执念回响】的界面突然多出排倒计时:子时三刻,血契成。
我猛然想起《阴契录》里的禁忌:活祭时若用锁住魂魄,祭品死后会永远替祭司守祭坛。
怪不得王氏要我赴死,她要的不只是我的命,是我的魂!
春桃端着药进来时,我正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红衣已经挂在衣架上,是王氏送的,绣着大朵大朵的曼陀罗——《阴契录》说,曼陀罗能引魂。
腕间的薄刃贴着皮肤,凉得像顾昭珩的指尖。
小姐,该歇了。春桃替我宽衣,明日还要早起......
我摸着腕间的薄刃,听着更漏响。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梅枝在风里摇晃,影子投在红衣上,像极了母亲战袍上的蝶纹。
子时三刻,血契成。
我望着铜镜里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那就让你们看看,谁的魂,锁得住。
更漏敲过九下时,我摸黑穿上那件红衣。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曼陀罗的纹路在裙角浮动,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腕间的薄刃硌着皮肤,我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突然笑了——王氏要我穿红衣赴死,她不知道,这红衣,是我给她准备的丧服。
春桃还在里间打盹,我轻轻推开房门。
雪已经停了,空气里飘着梅香。
祠堂的方向有盏灯笼晃了晃,是老周在换岗。
我裹紧斗篷,踩着积雪往祠堂走,靴底碾碎的冰碴发出声,像极了某种仪式的前奏。
月亮挂在祠堂飞檐上,像枚浸了血的玉。
我伸手摸向腰间的铜钥匙——假的,在王氏妆匣里躺着呢。
真的,在母亲的战袍里,在我心口跳得厉害。
快了。
我望着祠堂门楣上沈氏宗祠四个金漆大字,突然想起原主被推下荷花池前,最后看见的也是这样的月亮。
可这一回,我要站在月光里,把所有的阴谋,都撕成碎片。
(下章预告:子时三刻,祠堂暗门开启的刹那,我腕间薄刃划过皮肤,鲜血滴入石槽的瞬间,顾昭珩的玄色大氅裹住了我——而王氏举着匕首冲进来时,看见的不是她期待的,是满墙的《阴契录》抄本,和钦天监监正发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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