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端着茶盏的手在我开口时微颤,青瓷盏沿与案几相碰,发出极轻的脆响。
我垂眸盯着她月白裙角那片未干的茶渍,像块逐渐扩大的阴影——正如她精心维持十年的体面,就要碎在这秋阳里。
清棠初掌庶务,父亲竟如此信任,真是难得。她抬眼时又恢复了贤良笑意,眼角细纹被脂粉填得平整,你既说要清账,沈福,开金库吧。
我应了声,指节叩了叩案几。
沈福上前两步,腰间铜钥串哗啦作响——那串钥匙他握了三十年,今日却格外利落。
铁箱开启的闷响在堂中回荡时,我看见王氏喉结动了动,目光黏在金库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上,像在数数目。
前半程清点出奇顺利。
账房先生报出的数目与我昨夜核对的底册分毫不差,佃户们扛来的粮袋过秤时也无错漏。
直到最后一车修缮木料被推进来,马车轮碾过红毯的吱呀声里,我抬了手:且慢。
堂中骤然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晃响。
我走下主位,蹲身摸向车轮,三道深纹在阳光下泛着新木的浅黄——与昨夜沈福亲信在李家庄义仓前留下的车辙,连纹路间距都分毫不差。
这车轮痕,怎与城外李家庄义仓前的新辙一模一样?我指尖敲了敲轮辐,抬头时正撞进王氏骤缩的瞳孔。
大小姐莫要信口开河。她扯了扯袖口,绣着缠枝菊的缎面在掌心皱成一团,义仓在三十里外,马车轮痕能有几分相似?
我没接话,只朝廊下抬了抬下巴。
沈福的人押着地保进来时,那老头的膝盖撞在门槛上,的一声闷响。
他抬头看见王氏的瞬间,喉结剧烈滚动,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把青灰布衫的领口洇出深色。
地保,我放轻了声音,你且认认,这车是谁派的?
这......这是王夫人每月派去义仓的运银车!地保突然拔高了声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车上夹层藏银,木料只是掩人耳目!
小的帮着卸过三次,每次都有......都有百来两!
王氏地站起,椅腿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鬓边的珍珠步摇乱晃,撞得额角泛红:胡言乱语!
来人,拖下去打——
母亲急什么?我抬手止住要上前的护卫,袖中田契边缘的毛边扎得指尖发疼,若无其事,何必动怒?
春桃捧着托盘过来时,我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我接过第一样物证——块染着灰白粉末的车厢木片,举到王氏眼前:这是昨夜我让人换车轮时,从夹层里刮下的石灰粉。
你怕银锭受潮,总在夹层铺石灰,对么?
她盯着木片,嘴唇抿成一条白线。
第二样,我拿起地保的供词,纸张在堂中扬起,他招供时的声音,我让人录在声录石里了。
母亲可要听听?
王氏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风箱似的沙哑:声录石?
市井杂耍的小玩意儿,也配当证据?
第三样。我亮出那把铜钥匙,沈福家的昨日在佛堂哭,说您让她替存私房钱,这钥匙是义仓暗库的。
母亲,要我让人去开库么?
她的脸地白了。
系统在这时震动,【逻辑推理·中级】自动启动。
我闭了闭眼,王氏十年的贪墨路线在脑中铺成银亮的河——西园的田租被虚报修缮吞了,伪造的田契盖着沈家的印,银子通过沈福家的手转到义仓,再分成几股:给沈清瑶置妆奁的、买通刑部的、甚至还有给林修远的......
西园田租,三年虚报修缮,共挪银一千四百二十两;七次伪造田契,转走良田二十三顷;通过沈福妻代存、李家庄义仓囤积,形成内外双库。我睁开眼,望着王氏发抖的指尖,而这些银两,一部分用于收买下人,一部分供养沈清瑶私用,还有一部分——我顿了顿,用于贿赂刑部某司,意图在父亲失势时保全自身。
堂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沈相原本端着茶盏的手猛地收紧,茶盏地裂了道缝,茶水顺着指缝往下淌,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只盯着王氏:你...你竟敢私吞祖产?
王氏踉跄着跌回椅中,发簪歪在鬓边,哪还有半分贤良模样:我没有!
都是她编的!
父亲,不妨让人去义仓起银。我转向沈相,若我说错了,女儿甘愿领罚。
沈福领命出去时,王氏突然扑过来要抢我手中的田契。
她指甲掐进我手腕,疼得我皱眉,却听她嘶声:你不过是想争掌家权!
沈家的钱,难道该便宜你这死过一回的丧门星?
我争的从来不是掌家权。我反手扣住她手腕,疼得她倒抽冷气,我争的是——谁才有资格,决定这个家的生死。
系统红光炸响,【证据收集·进度100%】的提示在眼前闪过,紧接着是【初级谋士晋升·中级】的金光:【解锁设计陷阱技能,可预判对手下一步动作并布置反制】。
我盯着王氏扭曲的脸,突然有些可惜——她若早知道今日,大概连第一笔银锭都不敢贪。
半个时辰后,沈福带着护院回来时,堂外响起一片抽气声。
十口大箱被抬进来,最上面那口刚掀开,银光便刺得人睁不开眼。
沈相踉跄着上前,指尖触到银锭上的刻痕——那是沈家私库独有的字印。
这...这是西园三年前该交的租银!账房先生抖着胡子扑过去,还有这些田契!他翻出我并列的两叠契纸,这张是真的,盖着官印;这张...这张的印是描的!
沈相的手按在案上,指节发白。
他突然转身,一掌拍碎了案角的青瓷瓶,碎片四溅:王氏!
你勾结外官,私吞祖产,当我沈家是你家的钱匣子?!
王氏瘫在椅中,眼泪混着脂粉往下淌,把月白裙角染成斑驳的灰。
她望着满地银锭,突然笑了:是,我是贪了!
可你呢?
你眼里只有朝堂,连清瑶的及笄礼都记不得!
我替你管着后院,替你养着女儿,拿点银子怎么了?
所以你就吞了沈家的根基?我弯腰捡起块碎瓷,映出她扭曲的脸,你拿银子给清瑶置妆奁,可知道她拿那些钱去讨好林修远?
你拿银子买通刑部,可知道他们转头就把消息卖给了靖王?
她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恐。
我没再理她,转身看向沈相:父亲,女儿已让人封了义仓的暗库,所有账目都在这。我指了指案上的厚册,至于刑部的事,女儿明日便陪您去面圣。
沈相盯着我,喉结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他转身时,玄色官服扫过满地银锭,像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云。
春桃这时凑过来,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小姐,李嬷嬷今早被发现吊死在柴房......
我指尖的碎瓷地掉在地上。
李嬷嬷是王氏的陪嫁,跟了她二十年,知道的秘密比谁都多。
她死得太巧了——要么是王氏杀人灭口,要么......
我抬眼看向王氏,她正盯着廊下的阳光,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
系统突然震动,【设计陷阱·初级】的提示浮现在眼前:【检测到潜在危机,建议核查李嬷嬷死因】。
我摸了摸袖中还带着体温的声录石,那里头除了地保的供词,还有李嬷嬷上月骂王氏迟早要栽的抱怨。
她若真死了......
春桃,我低声道,去柴房,把李嬷嬷的尸身看好了。
让稳婆来验,指甲缝里有没有皮屑,脖子上的勒痕是不是生前形成的。
春桃点头时,王氏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像夜猫子叫,在堂中撞出回音:沈清棠,你以为赢了?
你动了我的人,动了我的钱,可你动得了......她突然住了口,目光黏在我身后。
我转身,看见沈福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张字条。
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走过去接过——是靖王的暗卫送来的:【林修远今日离京,马车往南】。
我捏着字条的手紧了紧。王氏的后手,怕是要来了。
秋阳透过窗棂洒在账册上,那些被墨笔圈出的数字泛着冷光,像把把淬了毒的刀。
我望着王氏还在笑的脸,突然明白——这一局,我不过撕开了她的皮。
真正的杀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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