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城南听松茶楼的雕花窗棂被河风掀起一角,我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
茶楼临河,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我踩着碎金般的日光进来时,特意绕了三条巷子。
春桃被我留在相府前院,抱着个空食盒与门房闲聊——这是系统教我的“声东击西”,确保身后没有尾巴。
此刻我坐在靠窗的竹席上,茶盏里的雪顶含翠还未沏开,茶叶沉在杯底,像团未散的阴云。
“沈小姐。”
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三分凉意。
我没回头,却先注意到鞋履碾过青砖的轻响——是皂靴,步幅齐整,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距离。
等那人在对面落座,我抬眼正撞进一片玄色纱幕。
他面上覆着半幅青纱,只露出一双深潭似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像淬了冰的刀。
“王爷好兴致。”我端起茶盏抿了口,舌尖漫开苦涩,“这茶楼的茶,比相府的苦。”
他没接话,骨节分明的手将一只青瓷盏推到我面前。
茶汤清得能照见人影,最中央浮着半片玉簪,碎成月牙状,边缘带着细密的崩裂纹。
我指尖刚触到盏沿就顿住——这纹路,和我上月在西园荷花池底摸到的那片残簪分毫不差。
当时我潜下去找原主坠水时被扯断的珠钗,却在淤泥里捞到半块玉,春桃说许是哪个丫鬟丢的,可此刻……
“沈小姐认得?”他的声音裹着纱,闷了几分。
我垂眸盯着那半片玉,喉头发紧。
原主死的那晚,荷花池里有打斗声,我穿来后在池底摸到过带血的绢帕,却没敢声张。
此刻这玉簪残片像根细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跳:“王爷这是……”
“昨夜你去刑部档案阁,翻了林侍郎十年前的旧案。”他忽然开口,“巡卫换班的时辰,是我让人改的。”
我猛地抬头,茶盏在桌上磕出脆响。
昨夜我摸黑进档案阁,确实见守卫打了个盹,原以为是系统提示的“巡逻漏洞”,没想到竟是人为。
“你查兰心院的火,查王氏的账,查赵三的更漏。”他指节叩了叩案几,“沈小姐,你是想自保,还是……替她报仇?”
“她”字像根刺扎进我心口。
原主的记忆里,母亲秦氏是在兰心院的火里没的,可昨夜林修远说“我不会让你死第二次”,此刻顾昭珩又提“她”——难道原主之死,和母亲之死有关?
我攥紧袖中那方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是原主贴身之物。
“王爷若想套话,这茶该换杯毒的。”我冷笑,“若真有诚意,不妨直说。”
他忽然倾身向前,纱帘被风掀起半寸,露出鼻尖一点淡青的痣。
“壬午年七月初七,沈夫人秦氏暴毙于兰心院。”他从袖中抽出张泛黄的纸,“这是当日验尸官的私录,被林侍郎压了十年。”
纸页展开时,我看见墨迹晕开的字:“女童尸身颈有勒痕,口鼻无水渍。”
“女童?”我声音发颤,“原主……”
“是先被勒死,再抛进荷花池。”他替我说完,“你梦中溺水,是记忆在反抗伪造的死亡。”
茶盏“当啷”落地,瓷片割破我脚背。
我却感觉不到疼——原主不是被王氏推下去的,是被人掐住脖子,断了气才丢进水里!
难怪王氏总说“是你自己想不开”,原来她早买通了验尸的,把勒痕说成挣扎时的擦伤。
“王爷为何帮我?”我盯着他腰间的螭纹玉牌,“相府和靖王府,八竿子打不着。”
他忽然笑了,纱帘下的眼尾弯起:“沈小姐可知,靖王母族,也毁于壬午年七月初八的火?”
我如遭雷击。
母亲是初七没的,靖王母族是初八?
王氏兄长七月初五被参贪墨,母亲初七出事,兰心院初七夜焚,靖王母族初八起火——这些事像被线串起来的珠子,在我脑子里叮当作响。
“有人在清剿异己。”他指尖点了点那页验尸录,“王氏背后是林侍郎,林侍郎背后……”
“砰!”
窗外传来柳枝折断的脆响。
我猛地转头,见河岸边立着道白影——是林修远。
他穿月白锦袍,发间插着支青玉簪,手中握着另半片玉簪,和茶盏里那半块严丝合缝。
他就那么站着,盯着我和顾昭珩,慢慢将玉簪贴在唇边,像在亲吻什么。
“他跟了你三日。”顾昭珩的声音像根定海神针,“昨夜你在西园捞玉簪,他比我早到半刻。”
我脊背发凉。
难怪昨夜暗巷里总觉得有人盯着,原是林修远!
系统提示过他执念值暴涨,可我竟没察觉。
“这是乌木匣。”他推过来个巴掌大的匣子,“验尸私录、赵三受贿的账据,还有……”他喉结动了动,“你母亲临终前写给我的信。”
我指尖抖得厉害,匣子上的铜锁半天打不开。
等掀开盖子,最上面是张泛黄的纸,墨迹晕得厉害,能看出是女子的笔迹:“殿下,妾恐命不久矣,唯愿棠儿平安。王氏勾结林氏,欲灭我沈家血脉,若棠儿有难,请赐一线生机。”
“秦氏?”我声音发哑,“她认得你?”
“当年我随先皇微服出巡,在云州救过她。”他低头整理茶盏,“她说要替我绣个平安符,后来……”
后面的话被风声卷走了。
我盯着信末的“棠儿”二字,眼泪砸在纸上,洇开个模糊的圆。
系统红光“嗡”地炸开,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网:王氏连到林崇安,林崇安连到赵三,赵三连到火灾,最后绕到“靖王母族”四个字,圈成个血红色的环。
“信你收着。”顾昭珩起身时,玄色广袖扫过案几,“我母族的火,你母亲的死,原主的沉塘……沈小姐,这局,你我得一起破。”
他走后,我坐在茶楼里直到月上柳梢。
河风卷着茶沫扑在脸上,我一遍又一遍读那封信。
母亲的字写得很急,有些笔画像是被泪水泡开的,“棠儿”两个字尤其用力,纸背都戳出了印子。
窗外忽然掠过道黑影。
我抬头望去,柳树上落着只乌鸦,“呱”地叫了声,振翅飞走。
匣子里的信还在发烫。
我摸出火折子,看着纸角被火苗舔舐,忽然又停住。
“谁在等我入局,我就让谁……先出局。”我对着跳动的烛火低语,将信重新塞进匣底。
夜更深了,茶楼外的河水泛着冷光。
我抱着乌木匣起身,鞋底碾过先前打碎的茶盏,瓷片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某个阴谋,正一寸寸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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