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被废，锁拿进京，圈禁于宗人府高墙之内。其云州党羽或被问斩，或被流放，树倒猢狲散。一场席卷朝堂与藩镇的风暴，看似以凰主沈昭昭的绝对胜利而告终。神都的天空，仿佛也随着永王势力的瓦解而变得澄澈了几分。
然而，深宫之中，沈昭昭却并未有丝毫松懈。她深知，斩草需除根，永王虽倒，但其经营多年的势力盘根错节，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是潜藏更深者。
永寿宫内，烛火通明。昭昭披着宽松的凤纹常服，坐于案前，虽已显怀，但眉宇间的锐气不减反增。她面前摊开着厚厚一叠卷宗，皆是此次清查永王党羽的审讯记录与抄家清单。
“云袖，你看这里，”昭昭指尖点在一份口供上，“永王府的长史钱惟庸，在狱中畏罪自尽前，曾含糊提及，王爷…不，萧景琰与北境某些部落的往来，并非始于近期，也并非只为制造边患。”
云袖凑近细看，蹙眉道：“奴婢也注意到了。据他隐约透露，似乎…还与一些陈年旧事有关，牵扯到…已故的太后娘娘，甚至…先帝时期的某些隐秘。”
昭昭眸光一凝。太后…先帝…这潭水，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永王与北境的勾结，恐怕不止是争权夺利那么简单。
“还有这份抄家清单，”昭昭又拿起另一本册子，“从永王府密室中搜出的财物，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不少来自北境的珍稀皮毛、药材，甚至…一些样式古怪的青铜器物，不似中原制式。已让陈院判看过了，他说…有些器物上的纹路，与他之前在雅集苑残留的蚀骨青痕迹附近发现的某些刻痕，有相似之处。”
蚀骨青！又是蚀骨青！这东西如同鬼魅般，缠绕在永王、太后、北境之间。
昭昭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永王倒台，并未让真相大白，反而引出了更多、更深的谜团。这背后，似乎有一张更大的网，而永王，或许也只是一枚棋子。
“凰主，是否要继续深挖？”云袖轻声问道。
“挖！当然要挖！”昭昭睁开眼，眼神坚定，“但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大张旗鼓。传令下去，对永王及其核心党羽的审讯，转入暗处，由我们最信任的人接手。重点查探他们与北境部落的具体联系方式、交易内容，以及…所有与蚀骨青、与前朝旧事相关的线索。”
“是。”云袖应下，又道，“还有一事…北境林将军送来密报，说追击那股袭击边境的贼人时，发现他们最后消失的区域，靠近一个名为‘黑石峪’的地方。那里地形复杂，据说…是某个北境部落的圣地入口。林将军请示，是否继续深入？”
黑石峪…部落圣地…昭昭沉吟片刻。林铁山那边显然也触碰到了关键。但北境部落态度不明，贸然深入，风险太大。
“告诉林将军，暂缓进入黑石峪。让他以清剿残匪、巩固边防为主。同时，设法与当地部落接触，尤其是…那个在矿坑外交手过，又似乎暗中相助过的部落。尽量摸清他们的态度和底细。”
“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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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微澜
前朝的惊涛骇浪暂时平息，后宫却并非波澜不惊。永王倒台，其女眷依律没入宫中为奴。其中，永王妃赵氏，乃是已故太后亲侄女，身份特殊，被安置在一处偏僻宫苑。
这日，昭昭在御花园散步，远远便看见几个低位嫔妃和宗室女眷聚在凉亭处，对着永王妃所在的方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幸灾乐祸。
“哟，那不是永王妃吗？往日何等风光，如今也落得这般田地。”
“可不是嘛，听说她父亲…咳，那位赵大人，也受了牵连呢。”
“真是报应…”
昭昭脚步未停，面色平静地走了过去。那些女眷见到她，顿时噤声，慌忙跪地行礼。
“都起来吧。”昭昭淡淡道，目光扫过她们，“聚在此处，所为何事？”
几人支支吾吾，不敢应答。
昭昭目光落向永王妃所在的宫苑方向，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永王获罪，是其自身之过。祸不及妻孥，乃朝廷法度，亦是本宫之意。尔等既居宫闱，当时时谨记‘仁恕’二字，莫要行那落井下石之事，徒惹是非。”
众女眷面红耳赤，连声称是。
昭昭不再多言，径直离去。她并非同情永王妃，而是深知，打压失势者并不能彰显胜利者的气度，反而容易滋生怨怼，埋下隐患。稳定，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几日后，便有风声在宫中悄悄流传，说永王妃赵氏在宫中日夜啼哭，诅咒凰主，甚至暗藏巫蛊之物，意图不轨。
云袖将此事报于昭昭，昭昭只冷笑一声：“巫蛊？这等拙劣伎俩，也敢拿出来现眼。不必理会，加强看守即可。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想借一个失势妇人之手，再生事端。”
她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幽深。这后宫，看似在她掌控之下，但暗地里的眼睛，从未减少。永王虽除，但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敌人，或许才刚刚开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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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阴影
夜深人静，一份来自北境的密报再次送入永寿宫。林铁山在信中提到，他派人与那个被称为“白山部”的部落进行了初步接触。对方态度谨慎，并未透露太多，但其部落长老隐约提及，北境近年不太平，与一些“外来者”和“古老的诅咒”有关。他们似乎对朝廷，尤其是对来自京城的人，抱有很深的戒备。同时，林铁山确认，之前在边境袭击他们的，并非北狄正规部落，而是一群身份复杂、装备精良的亡命之徒，其行动模式，确实与永王府暗中蓄养的死士有相似之处。
信的末尾，林铁山笔迹凝重地添了一句：“臣在此地，偶见一种奇异墨绿色苔藓，生于背阴岩石，其气息…与末将臂甲所感之阴寒，略有相似。已采集样本，随信送回，请陈院判查验。”
又是墨绿色！蚀骨青的阴影，仿佛无处不在。
昭昭放下密信，走到窗边，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永王倒了，但北境的迷雾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重。那些“外来者”、“古老的诅咒”、诡异的墨绿苔藓…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久远的秘密。
她感觉到，腹中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
昭昭低头，温柔地抚摸着，眼神却愈发坚定。
“不管前面还有什么，娘亲都会为你扫清。”
只是，她未曾料到，那来自北境的墨绿苔藓样本，在送入太医院后，竟引发了陈院判极大的震惊，并牵扯出一段尘封数十年的宫廷秘辛…
（第一百一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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