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意志,化作雷霆之势,瞬间席卷了整个前朝。
一场以贞懿贵妃为中心的肃贪风暴,在萧玦的默许下,演变成了对六部官僚体系的一次彻底清洗。
户部主事陆明远,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七品小官,却在此时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以贵妃奢靡无度、耗空内帑为由,借势上奏,力推“宫俸透明制”,要求宫中所有嫔妃,无论位分高低,其每月开支、赏赐用度,皆需公开备案,交由户部与内务府共同稽核。
此举一出,朝野震动,后宫更是人人自危。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拿着从冷宫流出的那几本残破账本,如获至宝。
账本上的每一笔灰色交易都像一条毒蛇,顺着金钱的流向,精准地咬住了三个在朝中颇有声望的尚书门生。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三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官员应声落马,牵连者甚众。
一时间,京城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谈“冷宫”而色变。
风暴的中心,苏菱微却异常平静。
她未再抛出任何直接的证据,而是换了一种更隐秘、也更具威慑力的方式。
她每日将各方探子送来的情报,无论是朝臣的密会,还是后宫的私语,都亲自筛选、汇编成册。
这本薄薄的册子没有激烈的言辞,只罗列事实,却字字诛心。
她将其命名为《春讯录》,由周尚宫以“稽核司参考资料”的名义,悄无声息地分送到各部要员的案头。
收到册子的人无不心惊肉跳。
有人怒斥其僭越,是后宫干政,可当他们翻到册子末页,看到那枚用朱砂淡淡印上的铜铃暗纹时,所有的怒火都化为了冷汗。
那枚铜铃仿佛一个无声的警告,在对他们说:我知道你做过什么,你的秘密,我这里还有很多。
无人敢毁,更无人敢声张,只能战战兢兢地将这份“春讯”当成悬在头顶的利剑。
在外部施压的同时,苏菱微开始对冷宫这股被遗忘的力量进行系统性的整合。
她命白芷主持,建立起一套名为“影账体系”的内部组织。
所有归附的宫女都被赋予了代号与单一的职责:负责记账、整理情报的称为“梅”,负责在宫中传递消息的称为“雪”,而那些被安插到各宫苑、各部门潜伏的,则称为“尘”。
梅、雪、尘三组人员每月轮岗,互不知晓彼此的真实身份和具体任务,形成一张严密而分散的情报网。
唯有苏菱微一人,手握着整张网络的全图。
更有宫中退下来的老巧匠,被她请来改造了冷宫那间废弃多年的大灶房。
灶台之下,暗设了四通八达的通风管道与层层密格,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所有文件都能在瞬间被引火焚毁,或通过暗道转移,不留一丝痕迹。
这夜,月色如霜,陈五郎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冷宫墙下。
他带来的消息让空气都凝重了几分:兵部两位侍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已在暗中秘密遣散家丁,变卖家产,似乎准备连夜外逃。
“娘娘,要不要现在就动手,将他们拿下?”身边的心腹宫女低声问,语气中透着杀意。
苏菱微却只是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淡淡道:“放他们走。但要让他们,带走一样‘礼物’。”
那份“礼物”,是一本精心伪造的“党争名录”。
名录上罗列了数十位在朝重臣的姓名,后面或标注着“效忠贵妃”,或标注着“依附冷宫”,真假掺半,虚实难辨。
名录中还夹着一张手绘的地图,指向京郊西山的一座废弃银矿——那是前朝传说中,先帝藏匿私库的地方。
她命人趁夜将这本名录,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入了其中一位侍郎即将带走的贴身行李夹层中。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那位兵部侍郎携家眷仓皇出逃。
行至半途,却遭遇了一伙“不明身份”的劫匪截杀,家眷财物无损,唯独那份名录,“恰好”掉落,被随后赶到的巡城司捡到,层层上报。
宰相看到这份名录,惊得魂飞魄散。
他立刻连夜上奏,言辞激烈地指控“冷宫结党营私,秽乱朝纲,图谋不轨”。
奏折送到御前时,萧玦刚刚批阅完最后一本奏疏。
他看罢奏折,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冷笑一声。
他将那本所谓的“名录”举到烛火前,对殿内噤若寒蝉的几位心腹大臣说:“诸位爱卿看看,若苏氏真有如此庞大的党羽,又怎会蠢到让自己的敌人,拿着一份假得不能再假的名单,大摇大摆地逃出城去?”
话音未落,他松开手指,那本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名录,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萧玦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朕信的,是证据,不是恐慌。”
消息传回冷宫,众人欢欣鼓舞,以为是帝王在刻意维护。
苏菱微却并未露出丝毫欣喜,反而将所有人召集到庭院之中。
她指着院角一株早已枯死的梅树,平静地说道:“去年冬天,它死了。所有人都以为它再也活不过来。可我在它的根下,埋了药渣、骨灰,还有那些被我们烧掉的账本灰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今天,它发芽了。”
众女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只见那焦黑的枯枝上,竟真的冒出了一点点细微的嫩绿。
众人静默,心中却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像这株枯梅一样,在死地里开出新生。”苏菱微的声音铿锵有力,“从此以后,这里不叫冷宫,叫‘启明院’。”
她亲笔写下“启明院”三个大字,命人制成匾额,高高悬挂在冷宫的门首。
当晚,十余名年纪尚小、刚刚识字的宫女,自发地守在灯下,一笔一划地誊抄着《贞观政要》。
那彻夜通明的灯火,将这片昔日的绝望之地,映照得宛如一座求知问道的书院。
数日后,春分。
萧玦处理完政务,鬼使神差般地独自步行至冷宫旧址。
远远地,他便看见了那块崭新的“启明院”匾额,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微光。
他没有让内侍通报,缓步走入。
庭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屋舍修葺一新,几名宫女正在廊下席地而坐,练习书法,见到他这位不速之客,也只是平静地起身行礼,便默默退下,毫无惊慌之色。
他信步走进主屋书房,只见宽大的书案上,摊着一本刚刚装订好的新书,封面题着《治宫十策》四个遒劲的字。
萧玦翻开扉页,一行清丽却锋芒毕露的字迹映入眼帘:“天下无不可治之人,唯有不愿睁眼之君。”
他久久伫立,指尖在那句话上轻轻拂过,最终,竟提起御案上的朱笔,在那本奏疏的批复栏上,重重写下两个字:“试行。”
转身离去时,檐下的风铃被风吹动,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庭院,低声问身后的周尚宫:“她……还在吗?”
周尚宫恭敬地答道:“回陛下,苏主子正在后院,教新来的几个丫头读《孟子》。”
萧玦“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轻轻放在了书案上——那是当年她初入宫时,按例应得,却最终被人克扣、从未佩戴过的才人信物。
他迈步离去,龙袍的衣角消失在门外。
远处的高墙上,一抹素白的身影静静伫立,手中握着一枚小巧的铜铃,目光如炬,遥望着他远去的方向。
铃声在风中渐行渐远,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争的事实:这场棋局,她已不再需要赢过他,因为她——早已超越了棋盘本身。
宫墙之内的博弈,终将尘埃落定。
而她的目光,已经越过这四方城墙,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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