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过冷宫的破败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院内的灯火骤然熄灭,十余道身影如受惊的雀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各个角落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一瞬间,方才还热火朝天的密室,便只剩下苏菱微一人。
她端坐于唯一的案前,神色平静地翻开了那本泛黄的《战国策》,烛火将她清瘦的影子拉得悠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竟有几分山岳般的沉稳。
院门被一脚粗暴地踹开,沉重的闷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个体态臃肿、满面油光的老嬷嬷,领着四个手持棍棒的太监闯了进来,正是贵妃宫中的掌事崔嬷嬷。
她那双三角眼在院中一扫,目光如毒蛇般阴冷,最后死死钉在屋中那唯一的光源和人影上。
“哟,这不是苏才人吗?真是好雅兴,竟在这鬼地方挑灯夜读。”崔嬷嬷的声音尖利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奉贵妃娘娘口谕,近来宫中宵禁,冷宫重地,严防私下聚众,图谋不轨!来人,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四个太监应声而动,如狼似虎地冲进屋内,翻箱倒柜,连床板都掀了起来,发出阵阵刺耳的骚动。
孙宝儿和阿丑从暗处奔出,护在苏菱微身前,脸上满是惊惧与愤怒。
苏菱微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手指依旧轻轻划过书页上的竹简文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的声音淡得像一缕青烟,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嬷嬷辛苦。只是我这冷宫,除了几只老鼠,连个说话的人都凑不齐,何来‘聚众’一说?倒是嬷嬷这般兴师动众,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来捉拿什么朝廷要犯呢。”
崔嬷嬷的脸色一僵,被她话里的刺噎了一下。
她盯着苏菱微手中的书,冷笑道:“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废人,还装什么清高?读的什么圣贤书,能帮你翻身不成?”
苏菱微终于缓缓抬起头,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直视着崔嬷嬷,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翻身倒不敢想。不过是读些前人旧事,打发漫漫长夜罢了。比如这函谷关鸡鸣狗盗之徒,尚能助孟尝君脱困。可见蝼蚁之命,亦有撼树之时。嬷嬷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崔嬷嬷的心里。
崔嬷嬷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落魄至极,却气度从容得令人心悸的女子,后背竟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一个被废的才人,怎会有这般眼神?
此时,搜查的太监回报,除了一些破旧衣物和几本闲书,一无所获。
崔嬷嬷脸色铁青,她知道自己被耍了,却抓不到任何把柄。
她死死瞪了苏菱微半晌,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苏才人最好安分守己!我们走!”
一行人来得气势汹汹,走得却灰头土脸。
直到院门重新关上,孙宝儿才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主子,吓死奴婢了!”
苏菱微放下书卷,眸光深邃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淡淡道:“这只是个开始。贵妃越是心虚,就越会派人来试探。她不动,我们便无法知其虚实。”她顿了顿,还有,让外面的人,把火烧得再旺一些。”
她布下的三路火种,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御史台那名素来以刚正不阿、却苦无门路晋升的言官,在得到那份附有“伪造批注”的账本后如获至宝。
次日早朝,他以一道《论尚药局之弊,危及社稷龙体》的奏疏,如平地惊雷般炸响在乾元殿上。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直指林昭容以次充好,贪墨巨款,其心可诛!
几乎是同时,内务府的周尚宫以“奉旨清查宫内用度”为名,亲自带人查封了回春堂。
雷霆之势,让张家连销毁账目的机会都没有。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而最致命的一击,来自皇帝身边。
夜深人静,萧玦正为尚药局的案子心烦意乱,贴身太监李德全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呈上了那份从暖炉袋里“无意”发现的炭渣包裹的纸条。
当看到上面用寒枝码记录的、林昭容与贵妃之间黄金交易的暗账时,萧玦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最痛恨的,便是后宫干政,结党营私!
“查!给朕一查到底!”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禁军在一瞬间封锁了林昭容的寝宫,曾经门庭若市的殿宇,转眼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哭喊声、求饶声、器物破碎声响成一片。
消息传回冷宫时,已是三天后的黄昏。
陈五郎压抑着兴奋,将打探来的一切详详细细地禀报给苏菱微。
他说,林昭容被拖出来的时候,发髻散乱,钗环尽落,像一条疯狗般嘶吼着“冤枉”,却被禁军无情地堵住了嘴,直接押往了刑部天牢。
孙宝儿和白芷听得解气不已,脸上满是喜色。
这宫里,谁没受过林昭容的气?
苏菱微却只是静静地听着,手中把玩着一枚冰冷的棋子,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她抬眸,看向窗外那株在寒风中傲立的残梅,轻声问道:“翊坤宫那边呢?”
陈五郎一愣,答道:“贵妃娘娘……自那日后便称病不出,宫门紧闭,谁也不见,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干系。”
“好一招金蝉脱壳,断尾求生。”苏菱微的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她知道,贵妃这头真正的猛虎,远比林昭容这条走狗要难对付得多。
她舍弃一颗棋子,是为了保全整个棋局。
就在这时,白芷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她将一张小小的纸条递到苏菱微面前,压低了声音:“主子,刑部天牢里递出来的消息。林昭容入狱后,绝食三日,一言不发。可就在今天早上,她突然向狱卒讨要笔墨,说要写一封血书,为自己申冤。”
苏菱微的目光落在纸条上,指尖轻轻一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一圈深不见底的涟漪。
“申冤?”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即缓缓笑了起来,那笑意不达眼底,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与期待。
“她不是要申冤,她是要拖人下水。一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咬起人来,才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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