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着苏菱微惨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她一页页翻过那本薄薄的手札,指尖冰凉。
字迹潦草而惊惶,仿佛书写者随时都会被拖入深渊。
壬午年,贵妃无子,妒火中烧,竟与太医院院使李德全暗中勾结,上演了一出偷天换日的弥天大谎。
他们买通产婆,对外宣称贵妃诞下死胎,实则趁着皇后产后虚弱,将刚刚降生的二皇子,也就是萧玦的亲弟弟,狸猫换太子般抱走,谎称是自己的孩子。
而皇后那个真正“早夭”的孩子,根本就不存在。
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那被夺走的二皇子并未如传言中那般被秘密处死,而是被送出了宫,从此下落不明。
而阿丑,便是当年那个在角落里目睹了贵妃与太医交接婴孩全过程的小杂役,也因此被割去舌头,险些丧命。
“啪”的一声,苏菱微合上手札,那沉闷的声响在死寂的冷宫中格外刺耳。
李嬷嬷临终前那句含糊不清的“孩子……被抱走了”,此刻终于有了最清晰、最血腥的注脚。
她起身,从墙角已经结了蛛网的米缸里,舀出最后那点已经微微发霉的米,兑了大量的冷水,熬成一锅几乎能照见人影的清粥。
阿丑蜷缩在草堆上,浑身烧得滚烫,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
苏菱微端着碗过去,用勺子一滴滴喂进他嘴里。
即便在半昏迷中,他那只枯瘦如柴的手,依然死死地攥着那本手札,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骨头。
苏菱微心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刺痛,但说出口的话却冷硬如冰:“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倒下。我们要让那天晚上见过真相的人,一个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站在太阳底下说话。”
阿丑的眼睫颤了颤,像是听懂了。
当夜,冷月如钩。
苏菱微捉来一只肥硕的灰鼠,取其心头血,混入磨成粉的朱砂,用一支秃了毛的笔,在一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旧绢上,一笔一划地摹写着记忆中先皇后的笔迹。
她写的并非完整的诏书,而是一段撕裂的残文,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直指贵妃柳氏以庶换嫡,欺君罔上,篡夺国本。
最后,她取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蜡模,小心翼翼地在血字末端盖下一枚模糊却依稀可辨的凤印——这印,是她根据西墙夹层里那枚原印的拓痕,精心复刻出来的。
三日后,周尚宫第三次踏入了这座绝望的宫院。
她的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张婆子……昨夜突发恶疾,去了。”她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她临走前,一直念叨着,说对不起那个没能救下的孩子。”
又是灭口。
苏菱微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意外,甚至还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将一只早已备好的油纸包递过去:“这是最后一包款冬花了,劳烦尚宫代我呈给陛下。另外,请替我转告陛下——有些病,病根不在肺腑,而在骨血之中。”
周尚宫死死盯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涛骇浪。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颤,凑近苏菱微,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明日贵妃要去太庙祭祖,为‘亡子’祈福。宫中修缮,浣衣局会开放一日,方便杂役进出。”
翌日,天还未亮。
苏菱微便将阿丑打扮成一个畏畏缩缩的修缮杂役,让他把那封伪造的“血书”用油布包好,藏在身上。
她算准了贵妃生性多疑,祭祖这等大事,必会派心腹提前清场,排查一切隐患。
果然,当夜便有黑影潜入太庙,将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却终究是凡夫俗子,没能发现神龛后第三排第七块砖石的松动机关。
次日清晨,祭祖大典即将开始。
一名负责清扫的老太监在擦拭神龛时,手肘“不慎”撞到墙壁,一块砖石竟“哐当”一声脱落,滚落在地。
砖石后面,一角染血的黄绢赫然露了出来。
老太监好奇拾起,只看了一眼,便吓得脸色煞白,两眼一翻,当场惊厥过去。
消息如插翅的乌鸦,瞬间飞遍皇城。
萧玦闻讯,龙颜大变,亲自赶赴太庙。
他展开那张看似陈旧的绢布,只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那笔迹,虽有刻意模仿的痕迹,却抓住了先皇后书法中那三分风骨七分柔婉的精髓,足以以假乱真。
更重要的是,残文末尾提及的“吾儿昭郎,左肩赤痣为凭”,更是只有他与先皇后两人知晓的绝对隐秘!
“昭郎”是他的乳名,自先皇后去后,世上再无人提起。
而左肩的赤痣,更是天子之躯的隐秘,除了贴身内侍,唯有母亲知晓!
一股滔天的怒火与寒意自萧玦心底喷薄而出,他面色铁青,眼神冷得能冻结空气。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传朕旨意,即刻封锁凤仪阁,任何人不得进出!”
当夜,京城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将整座紫禁城都裹上一层肃杀的银白。
冷宫的庭院里,苏菱微一袭单衣,静立于风雪之中,仰头望着宫墙外那片被风雪模糊的璀璨星河。
阿丑披着她用自己裙摆撕下缝补的旧袄,拄着一根树枝,如一道沉默的影子,立在她身后。
远处,厚重的钟声穿透风雪,一下,两下……足足十二响。
子时已至。
就在钟声落下的瞬间,数道身着玄甲、手持利刃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疾驰而出,带着一股肃杀的铁血之气,直扑灯火通明的贵妃寝宫。
苏菱微缓缓闭上双眼,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水。
她轻声呢喃,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告:“这一局,我不求赢你一人。我要你背后的整座江山,都为之震荡。”
风雪愈发狂暴,吹得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她终于缓缓转身,走回那间四壁透风的破屋。
昏黄的灯影下,一幅手绘的舆图正徐徐展开——上面用朱砂密密麻麻地标注了无数个红点,从她所在的冷宫开始,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延伸至内阁六部、禁军衙门。
而在这张网的最顶端,所有红线汇集之处,赫然写着三个字:“凤仪阁”。
夜色深沉,大雪无痕,宫门落锁的声音在风中传出很远,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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