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春天来得迟，四月里才敢抽出些嫩草芽，风里却还裹着冰碴子。萧彻的驻地设在雁门关内，一座废弃的旧堡被重新修缮，院墙下种着从江南带来的玉兰苗，裹着草绳，像个怕冷的孩子。
林晚意正坐在窗前整理军报，指尖划过“蛮族异动”四个字，眉头微微蹙起。自柳家密信曝光后，北境的蛮族安分了不少，可这几日边境斥候来报，有小股部落开始在关隘附近游荡，像是在试探。
“在看什么？”萧彻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盔甲的寒气，他解下佩剑放在案上，拿起林晚意手里的军报，“这群蛮族，骨头又痒了。”
“要不要增派人手？”林晚意递给他一杯热茶，“我总觉得他们没那么容易死心。”
萧彻呷了口茶，目光落在舆图上的“野狼坡”：“赵猛已经带了五百骑兵过去巡查，今晚应该能有消息。”他握住林晚意的手，掌心的茧子蹭得她发痒，“别担心，当年我外祖父驻守这里时，比这凶险十倍的仗都打过。”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士兵的呼喊：“将军！赵校尉遇袭了！”
萧彻猛地站起身，抓起佩剑就往外走。林晚意紧随其后，跑到堡门口时，正见几个骑兵抬着担架回来，赵猛躺在上面，左臂被箭射穿，脸色惨白。
“殿下！”赵猛挣扎着想坐起来，被萧彻按住，“蛮族设了埋伏，他们不止小股部队，至少有三千人！”
萧彻的脸色沉了下来：“关隘的守军呢？”
“已经派去支援了，但对方火力太猛，好像……好像有中原的兵器！”
中原的兵器？林晚意心头一紧。北境蛮族向来用的是弯刀和劣质弓箭，怎么会有中原的制式长枪？
“备兵！”萧彻厉声下令，“传我令，雁门关守军全体集合，随我去野狼坡！”
林晚意拉住他的衣袖：“我跟你去。”
“不行，太危险。”萧彻皱眉。
“我懂些医术，能帮着救治伤员。”林晚意望着他，眼神坚定，“而且，你忘了沈氏手札里说的？民心如镜，我在，或许能让士兵们更安心。”
萧彻看着她眼底的执拗，终究点了点头：“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队伍抵达野狼坡时，暮色已浓。战场一片狼藉，断箭和尸体散落得到处都是，蛮族的骑兵还在疯狂冲击守军的防线，他们手里的长枪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果然是中原的样式。
“是柳家的余党！”萧彻一眼就认出了枪身上的标记——那是柳家兵器坊特有的刻痕，“他们没被斩尽杀绝，还勾结了蛮族！”
他举起长枪，高声喊道：“将士们，为了北境的安宁，随我杀！”
骑兵们跟着冲锋，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林晚意跟着军医队在后方救治伤员，看着萧彻的身影在敌阵中穿梭，长枪所指之处，敌军纷纷落马，心一直悬在嗓子眼。
忽然，一个蛮族首领冲破防线，直扑林晚意所在的军医帐。他手里的弯刀闪着寒光，眼看就要砍到她身上，却被一支飞来的羽箭射穿了咽喉！
林晚意回头，只见一个穿青衫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握着弓，眉眼清正，竟是许久未见的苏清沅！
“苏公子？”她又惊又喜。
苏清沅收起弓，快步走过来：“王妃没事吧？我奉陛下之命，带了三千援军来北境，刚到就听到这边有动静。”
原来苏清沅自请去了兵部，这次是主动请缨来北境支援萧彻。他带来的不仅是援军，还有新研制的连弩，对付骑兵格外有效。
“有劳苏公子了。”林晚意道。
“分内之事。”苏清沅看向战场，“我去帮殿下。”
有了援军和连弩，战局很快逆转。蛮族骑兵抵挡不住连弩的威力，开始溃逃，柳家的余党见势不妙，想骑马溜走，却被萧彻拦住。
“哪里跑！”萧彻一枪挑落为首的余党，那人摔在地上，露出了脸——竟是柳文轩！他不知何时从大牢里逃了出来，还勾搭上了蛮族。
“萧彻！你别得意！”柳文轩趴在地上，笑得狰狞，“柳家还有后手！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先帝的遗诏……还有一半在我们手里！”
萧彻的眼神一凛：“什么遗诏？”
“哈哈，你母亲当年藏起来的，可不止一份账册！”柳文轩的声音越来越低，嘴角溢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
林晚意走到萧彻身边，看着柳文轩的尸体，心里疑窦丛生：“先帝的遗诏？沈氏手札里从未提过。”
萧彻握紧长枪，枪尖还在滴血：“不管是什么，看来柳家藏的秘密，比我们想的还要多。”
战斗结束后，雁门关内燃起了篝火，士兵们在清理战场，军医们忙着救治伤员。林晚意给苏清沅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他在冲锋时被流箭划伤了。
“没想到你会来北境。”林晚意笑着说。
苏清沅低头看着伤口，声音轻淡：“在京中待着无趣，不如来这做点实事。”他顿了顿，抬头看向萧彻所在的方向，“殿下是个值得辅佐的人。”
林晚意明白他的意思。当年苏将军的事，终究是芥蒂，但经历了这么多，恩怨早已淡去，剩下的只有对家国的共同守护。
深夜的雁门关格外安静，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林晚意和萧彻坐在堡墙上，看着远处的烽火台，那里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像颗孤独的星。
“柳文轩说的遗诏，会是什么？”林晚意轻声问。
萧彻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不管是什么，总有一天会查清。”他望着烽火台，“外祖父当年在这里守了三十年，他说过，北境的风最烈，却也最能吹净尘埃。所有的秘密，迟早会被吹散在风里。”
林晚意靠在他肩头，听着风声穿过关隘的呼啸，忽然觉得很安心。或许前路还有未知的谜团，或许还有潜藏的敌人，但只要他们守着这北境的烽火，守着彼此，就没有什么能动摇他们的决心。
第二天清晨，苏清沅带来了个消息：在柳文轩的营帐里搜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遗诏在漠北古城，持莲花令可入”。
漠北古城是座废弃的匈奴王城，据说藏着无数宝藏，却从未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莲花令……”林晚意摸出腰间的莲花令，“看来我们又要出发了。”
萧彻看着字条，眼神坚定：“去漠北。”
收拾行装时，林晚意把沈氏的手札放进背包，又带上了那对“相守”玉佩。她不知道漠北古城里藏着什么，但她知道，沈氏留下的所有线索，都在指引着他们走向最终的真相。
队伍离开雁门关时，阳光正好，玉兰苗的草绳已经解开，抽出了几片嫩绿的新叶。林晚意回头望了一眼旧堡，心里默默说：等我们回来，一定能看到你开花的样子。
漠北的路比北境更难走，黄沙漫天，几乎看不见路。走了约莫半月，终于在一处山坳里看到了漠北古城的轮廓，断壁残垣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透着股神秘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萧彻勒住马缰，指着城门口的石像，“石像手里的盾牌，刻着莲花纹。”
林晚意拿出莲花令，果然与盾牌上的纹路严丝合缝。她将令牌放在盾牌上，只听“咔嚓”一声，石像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暗门。
暗门里一片漆黑，隐约能听到风声穿过的回响。萧彻点燃火把，率先走了进去，林晚意和苏清沅紧随其后。
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刻着壁画，画的是古城当年的繁华，还有匈奴与中原的战争。走到尽头，是间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铜盒，上面的锁正是莲花形状。
萧彻打开铜盒，里面果然放着半份遗诏，还有一封信。
遗诏是先帝的笔迹，写的是“传位于皇七子萧彻”，但只有一半，另一半不知去向。而那封信，是沈氏写的：
“吾儿彻：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已到漠北。先帝的遗诏确实有两份，一份在我手中，另一份被柳家抢走。我知柳家不会善罢甘休，故将此半份藏于古城，盼你有朝一日能集齐，还天下一个公道。
柳家真正的目的，是想篡改遗诏，扶持傀儡皇帝，掌控朝政。他们勾结蛮族，私藏兵器，皆是为此。我与你父亲（镇国公）当年察觉此事，才被他们灭口。
古城的密室里，有你父亲留下的旧部名单，他们散落在各地，只认莲花令。若遇危难，可持令召集。
吾儿，娘知道这一路辛苦，但你要记住，你肩上的不是皇位，是百姓的安危。若有朝一日不得不登帝位，切记‘民心’二字重逾千金。
娘在天上看着你。
沈氏 绝笔”
林晚意看着信，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原来沈氏和镇国公都是为了守护遗诏而死，原来萧彻的身世，比他们想象的更沉重。
萧彻将遗诏和信收好，眼神里没有欣喜，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看向石室角落的暗格，按沈氏信里的提示打开，里面果然放着本名册，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住址。
“看来我们又有新的路要走了。”他对林晚意和苏清沅说。
苏清沅点头：“我回京城一趟，查查另一半遗诏的下落。”
林晚意握住萧彻的手：“我们去找旧部。”
离开漠北古城时，夕阳正沉入地平线，给古城镀上了层金边。林晚意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残垣，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坚守，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前路或许漫长，但只要他们携手同行，就一定能走到终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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