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终于吹散了车间里的油污焦臭,带着海水的咸腥,抵达明月岛的最高处。
格物院顶楼,穹顶之下,星光如洗。
水溶和黛玉并肩站着,身前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在夜色中沉默,自有一种吞吐天地的气魄。
一场头脑风暴过后,两人之间没有紧绷,反而沉淀出一种罕见的安宁。
水溶的视线从地图上那片犬牙交错的西方大陆,挪到了黛玉的侧脸上。
她的神情很专注,眼底既有窗外的人间灯火,也有一整片星空。
那些足以让帝王疯狂的野心,在她身上,最终都化作了创造者的平静。
水溶忽然觉得,先前那些关于战争、生死、敌人的焦虑,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在这张宏图的尽头,她为自己留下了什么。
“等我们的时代来了,你想做什么?”
水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黛玉像是被问住了,怔了一下。
她转过头,望进水溶那双在夜色里幽深似海的眼眸。那里没有了平日的杀伐决断,只剩下一片纯粹。
她想了想,脸上慢慢漾开一个笑。
那笑容,洗去了算计的冰冷,也褪去了面对敌人的讥诮,明亮得,竟有些孩子气。
“我想造一艘大船。”
她转身,走回地图前,纤细的手指在广袤的蓝色海域上轻轻划过一道弧线。
“要比现在所有的船都大,都快。”
“船身用我们最好的合金,挂最干净的白帆,还要有一个能躺着看星星的玻璃船舱。”
“然后我们一起,去环游世界。”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雀跃。
“去看地图上那些我们没去过的地方。书上说,在很远很远的南方,有直插云霄的金色尖塔,还有狮子身体的巨大石像。”
“还要去最北边,他们说那里的夜晚,天上会挂满绿色和紫色的绸缎。”
黛玉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光。
那是在贾府的四方天地里,她从未拥有过的光。
前世那个雕梁画栋的囚笼里,她的人生,从踏入荣国府的那天起就已写定了结局。
她能看见的,只有病榻上空那一方被割裂的天。
她能听见的,只有丫鬟们压抑的叹息。
世界有多大,海外有什么,她连做梦都不敢去想。
那是她两辈子,都无法触及的自由。
水溶就这么看着她。
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看着她描述那些遥远奇景时,眼中亮起的星辰。
他忽然找到了自己所有行为的最终意义。
为她挡下旧王朝的刀光剑影,为她铺平新时代的荆棘之路。
原来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能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地,去做一场关于自由的梦。
能让她如此自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好。”
他开口,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我陪你。”
他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在那艘幻想中大船的航线上,轻轻一点。
“你当船长。”
“我当你的大副。”
黛玉被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笑声很脆,在空旷的房间里轻轻回荡。
“大副?”她歪着头看他,“你会看海图吗?会分辨风向吗?别到时候把我的宝贝船开进海沟里。”
“学。”
水溶只说了一个字,眼神却认真得可怕。
“你教我。”
黛玉看着他,心最软的那一处,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踮起脚,主动凑上前。
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他微凉的唇上,旋即分开。
带着夜风的清爽,和她身上独有的淡雅香气。
水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大胆的、笑得像偷吃了糖的女孩,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刻,他反客为主。
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牢牢锁住她纤细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按进自己怀里。
一个深吻落下,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没有试探,也无关克制。
他将这些天所有的震撼、心折、爱怜与承诺,全部倾注在这个吻里。
在浩瀚的星空下,在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这个吻,是与过去的彻底决裂,也是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仿佛要将两世的纠缠与亏欠,都揉碎在这个漫长的吻里,焚烧殆尽。
这一刻,他不是背负王朝命运的北静王。
她也不是带着满心仇恨算计的重生孤女。
他们只是一对,在这乱世中找到了彼此,追逐着同一个疯狂梦想的爱侣。
许久,唇分。
两人气息都不稳,额头相抵,感受着彼此滚烫的呼吸。
黛玉脸颊绯红,眼角眉梢却尽是笑意。
水溶的眼中,也满是餍足。
他刚想再说什么。
当——!
一声清越悠长的钟鸣,穿透夜空,从海边最高的了望塔上传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心脏收缩的节奏。
一长,两短。
水溶亲自制定的最高级别警戒信号。
——敌踪已现,目视可及。
水溶脸上的柔情瞬间褪尽,一层钢铁般的冷硬重新覆盖其上。
黛玉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敛去,那双刚刚还漾着春水的眸子,此刻已是冰封的湖面。
两人对视。
眼中的温存与旖旎,被钟声瞬间击碎,冻结成冰。
现实,以最粗暴的方式,撞回眼前。
水溶松开她,转身大步走向门口,一边走,一边用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下令。
“传令下去。”
他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弧度。
“宴会……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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