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走了。
那股几乎凝成实体的压力,却沉甸甸地留在了潇湘馆,留在了黛玉的心头。
宝玉和三春姐妹们还围着她,叽叽喳喳地回味着方才被王爷垂青的“荣光”。
“林妹妹,你可真给咱们长脸!连北静王爷都夸你!”
“就是就是,王爷那般神仙人物,竟也知道妹妹你的才名!”
黛玉靠在榻上,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虚弱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袖口之下,她的指甲死死抠进掌心。
尖锐的刺痛,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水溶。
那个男人,只用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将她辛苦构建的防线,捅出了一个窟窿。
他看穿了她。
他甚至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去苏州的信,他肯定会放行。
他要看。
看她这只被他盯上的猎物,究竟能在这方寸牢笼里,扑腾出多大的血花。
在这样的顶级玩家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无异于班门弄斧。
硬碰硬,是自寻死路。
那条通往林家宝库的路,忽然之间,杀机四伏。
黛玉闭了闭眼。
原计划,必须改。
在李德全那边有消息之前,她必须为自己找到第二条路。
一条,能让她在贾府这座金玉牢笼里,快速积累资本,拥有话语权的路。
她的目光,越过眼前兴奋的宝玉,飘向了院外。
一个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
薛宝钗。
几日后,贾母的荣庆堂里,迎来了一场久违的热闹。
各房的姑娘奶奶们都聚齐了,围坐在贾母身边说笑。
薛家母女自然也在。
薛宝钗今日穿了一件蜜合色棉绫袄,更衬得她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周身都透着一股端庄亲和的气度。
她从丫鬟莺儿手中接过几个精致的香囊,亲手递给贾母和王夫人。
“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瞎配的香料,做了几个香囊。想着天儿冷了,屋里熏一熏,也能解解闷,还望老太太、太太别嫌弃。”
这香囊做得极用心,外面是宝相花纹的锦缎,里面填充的香料气味醇厚,甜而不腻。
是薛家赖以为生的根本,从南边运来的上好香料。
贾母接过来闻了闻,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我的儿,你可真是有心了!这手艺,比外面买的强百倍!”
王夫人也满脸是笑,拉着宝钗的手,不住地夸:“真是个好孩子,贤惠,大方。”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对宝钗的赞誉之声。
宝钗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角的余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角落里的黛玉。
黛玉正低头拨弄着茶碗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对这边的热闹恍若未闻。
就在这时,她忽然抬起头,小巧的鼻子轻轻嗅了嗅。
“宝姐姐这香,闻着好雅致。”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清脆脆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宝钗心头一动,面上却更谦逊了。
“林妹妹见笑了,不过是些寻常的香料罢了。”
“不寻常的。”
黛玉起了身。
她走到宝钗身边,拿起那只香囊,放在鼻尖下轻嗅。
神情天真,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这里面,有沉香,有檀香,还有一点点龙涎香的味道。”
她抬起眼,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干净得不染尘埃。
“只是,总觉得这香气散得快了些。我前儿看一本杂书,上面说,若是在这其中,加入一点点蒸馏过的蔷薇露,香气或许能更持久些。”
蒸馏?
屋里的人,大多听得一头雾水。
贾母只当是小孩子又在说什么痴话。
可这两个字,落入薛宝钗的耳朵里,却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薛家就是做香料生意的。
如何提纯香气,让香味更浓郁、更持久,是所有香料商人都在钻研的顶级秘方。
可她们用的,都是熏、蒸、浸、泡这些老法子。
“蒸馏”这个词,她闻所未闻。
“林妹妹,”宝钗按捺住心头的异样,柔声问道,“不知这‘蒸馏’,是何说法?”
黛玉眨了眨眼,脸上露出几分苦恼。
“我也说不大清。那书上画了个奇奇怪怪的图,就是把花瓣和水放在一个罐子里烧,上面接个管子,让那热气顺着管子,滴到另一个瓶子里。”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那样子,笨拙又可爱。
“说是这样得来的水,比寻常的香露要香得多呢。”
她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章法。
可听在宝钗耳中,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
她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提纯香精的法子!
宝钗的心,狂跳不止。
她看着黛玉那张不谙世事的脸,第一次,生出一种自己完全看不透对方的感觉。
聚会散后,宝钗立刻回了蘅芜苑,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她按照黛玉那“颠三倒四”的描述,找来家里的工匠,偷偷改造了几个铜壶和管子。
第一次,失败了,满屋子都是烧焦的糊味。
第二次,火候没掌握好,什么都没得到。
直到第三天夜里。
当第一滴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冰凉的铜管,缓缓滴入收集的玉瓶中时。
一股从未有过的,纯粹到极致的蔷薇香气,轰然炸开!
霸道,浓烈,带着侵略性。
仅仅一滴,就让整个蘅芜苑,香得如同天上的瑶池仙境。
宝钗捧着那个小小的玉瓶,手都在抖。
她知道,她成功了。
这东西,如果拿出去卖,一滴,便值千金!
薛姨妈和薛蟠闻讯赶来,看到那瓶神仙般的香露,眼珠子都直了。
尤其是薛蟠。
他那个被酒色掏空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发财!
“我的好妹妹!这,这是怎么弄出来的?”薛蟠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
宝钗定了定神,将事情的原委一说。
“林家那丫头?”薛蟠一愣,随即一拍大腿,“这方子,必须弄到手!”
第二天,潇湘馆的门,几乎要被薛蟠给拆了。
他带着几个小厮,抬着两个巨大的描金红木箱子,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林妹妹!林妹妹在家吗?哥哥来看你了!”
紫鹃和丫鬟们吓了一跳,连忙拦在门口。
黛玉正在窗下看书,听到这动静,眉头都没抬一下。
薛蟠挤进屋,满脸堆着自以为最和善的笑,活像个上门讨食的黄鼠狼。
“林妹妹,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他一挥手,小厮立刻打开箱子。
满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箱,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另一箱,是光华璀璨的各色珠宝玉器。
这手笔,比贾母的赏赐,还要直接,还要粗暴。
“林妹妹,哥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薛蟠搓着手,一脸急不可耐。
“你那个什么‘真牛’的方子,哥哥我买了!你开个价!”
黛玉终于舍得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
她抬起头,视线越过薛蟠,落在那两箱刺目的金银上。
那张清瘦的小脸,浮现出全然的茫然,和一丝被惊吓到的仓惶。
“薛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像是受惊的小鹿。
“什么方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把花弄成油的法子!”薛蟠急得直跺脚,“蒸馏!对,蒸馏!”
“哦,那个呀。”
黛玉恍然大悟,随即,她笑了。
那笑容,纯洁得没有一丝杂质。
“那不过是我看杂书,胡乱说的玩意儿,当不得真的。”
她站起身,走到薛蟠面前,仰着小脸,认真地看着他。
“薛大哥,你可别被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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