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
这两个字在黛玉舌尖滚过,被她无声地咽了回去,没有带起一丝涟漪。
王熙凤的一个垃圾亲戚。
平日里连正眼都懒得给的泼皮无赖。
却成了她侵吞林家家产,最锋利,也最隐蔽的一把刀。
黛玉明白,现在动王仁,无异于拿竹竿去捅马蜂窝。
王仁不过是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把他揪出来,王熙凤大可以演一出挥泪斩马谡,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到那时,她不仅拿不回一分钱,还会被彻底钉死在“忘恩负义、心思歹毒”的耻辱柱上。
她需要更直接的铁证。
能把王熙凤一锤定音,再无翻身之力的铁证!
黛玉将那张写着“王仁”的纸条,凑到烛火之上。
火苗向上卷起,舔舐着纸张,将那两个字连同背后的肮脏,一同吞噬,化作一缕扭曲的青烟。
她的目光,随着那缕青烟,飘向了房间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放着几只从扬州运来的旧樟木箱子。
里面装着的,都是父亲的遗物。
书籍,字画,几件穿过的旧衣。
贾琏和王熙凤曾抄家似的盘点过,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值钱的“硬通货”,便嫌弃地封存起来,任其蒙尘。
可在黛玉眼里,这几只破箱子,比贾母赏赐的所有金银珠宝加起来,都要贵重。
这里面,藏着她父亲林如海,真正的力量。
“紫鹃,把那只刻着‘观海听涛’的箱子抬过来。”
紫鹃应声而去,很快,便和两个小丫鬟合力将一只沉重的箱子抬到了屋子中央。
箱盖打开,一股陈旧的墨香混合着樟木的气味,扑面而来。
没有惊世骇俗的珍宝。
只有一卷卷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字画和书册。
黛玉跪坐在箱边,一本本地翻看。
这些是父亲的私人藏书,是他的精神世界,也是他的兵器库。
她翻得很慢,很仔细,指尖拂过每一寸书页。
终于,在箱子的最底层,她摸到了一本薄薄的、没有封皮的小册子。
册子用最普通的毛边纸装订,毫不起眼,混在一堆书稿里,随时都可能被当成废纸。
黛玉翻开。
里面没有诗词,没有文章。
只有一行行的人名,以及他们的籍贯、官职、简短评语。
字迹,是她父亲的。
林如海为官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大周。
这本册子,就是他的人脉网络图。
是他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宝贵,也最危险的遗产。
黛玉的指尖,从一个个名字上划过,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谋划在脑中飞速交织。
张承业,两广总督。太远了,鞭长莫及。
刘振,户部侍郎。前世贾府出事,他第一个落井下石,此人不可用。
……
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李德全。
扬州盐政司,笔帖式。
一个官职低微,专管文书档案的小吏。
但黛玉的记忆告诉她,这个李德全,不一样。
此人是父亲一手提拔,受过林家大恩。为人刻板方正,当年就是因为不愿与扬州官场同流合污,才愤而辞官,回了老家苏州。
一个有能力接触到核心档案,有风骨,又对父亲忠心耿耿的人。
就是他了。
黛玉合上册子,心中已然决断。
她需要一封信。
一封能让李德全看懂,但就算中途落入王熙凤手里,也抓不到任何把柄的信。
这封信,必须是一件艺术品。
是裹着糖衣的炮弹,是藏在鲜花里的匕首。
她屏退左右,独自在书案前坐下。
净手,焚香。
一方上好的徽墨,在砚台里被缓缓磨开,墨香清冷。
黛玉提笔,悬腕,笔尖的狼毫在空中凝滞了许久。
她在脑中字斟句酌,每一个字,每一个典故,都反复推敲。
终于,她落笔。
信的开头,是情真意切的问候,通篇只谈老师恩情,追忆父亲在世时,与李德全谈文论道的往昔。
字里行间,是一个孤女对亡父旧友的孺慕与尊敬。
文采斐然,情感到位。
任谁看了,都只会赞一句,林家小姐,果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孝顺孩子。
可笔锋一转,到了信的末尾,话语间却浸染了血泪。
“……然,孤舟遇盗,典籍尽失,每念及此,五内俱焚。”
孤舟遇盗,典籍尽失!
好一个典籍尽失!
她林家被这群府里的强盗蛀空,父亲一生的清名与财富,可不就是“典籍尽失”么!
写到这里,黛玉停下笔,另取一张素笺,在上面写了一首小诗。
“金玉满堂非吾愿,只盼青史留父名。若使奸邪污清誉,九泉之下意难平。”
她要让李德全明白,她图的不是钱!
她要的,是保住父亲一生的清白名声!
对于李德全那样的读书人来说,这比万两黄金的请托,分量要重得多。
做完这一切,她将信和诗稿仔细封入信封。
又从自己那本秘密账册里,抽出五张最大面额的银票,一并放了进去。
五百两。
一部分是给信使的辛苦费,另一部分,是给李德全的启动资金。
她从不指望别人仅凭一腔热血,就替她卖命。
该给的,一分都不能少。
“紫鹃。”
“奴婢在。”
“我记得你说,兴儿的姐姐,有个跑南货的远房表兄?”
紫鹃点头:“是,听说是条老跑家,专走京城到苏杭这条线,路子熟得很。”
“很好。”黛玉将那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她,“把这个交给他,送到苏州城外横塘驿,交给一个叫李德全的退职老吏。”
“告诉他,人到,信到,其中的三百两就是他的。”
紫鹃接过信封,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头一紧。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重重点头。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看着紫鹃离去的背影,黛玉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
初春的冷风,吹在她脸上,带着料峭的寒意。
这封信,是她投向江南的第一颗石子。
能不能激起她想要的浪花,就看李德全,还记不记得父亲当年的知遇之恩了。
她不知道的是。
在她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这张她亲手编织的网,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漏洞。
那个所谓的“老跑家”,在拿到信封后,并没有直接出城。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京城里一处最不起眼的茶楼。
半个时辰后。
那封被黛玉寄予厚望的信,被人用特制的水汽熏开,小心翼翼地取出,用最快的速度抄录了一份副本后,又被滴水不漏地原样封好。
北静王府。
书房里,暖炉烧得极旺,却没有一丝暖意。
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冰冷地映着人影,沉肃得如同朝堂。
水溶一身月白家常长袍,斜倚在铺着整张白虎皮的大椅上,手里慢条斯理地捻着一串蜜蜡佛珠。
佛珠温润,可在他手里,却偏生透着一股玉石的寒气。
一个黑衣人鬼魅般出现在书房中央,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抄录的信件。
“王爷,荣国府里递出来的东西,是那位林姑娘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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