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接过地图，随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辛苦了啊，同志。对了，最近镇上治安怎么样？有没有生面孔来回转悠？或者…有没有人私下打听过关于那些马帮、走私之类的事情？”
老周心里咯噔一下，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绝对没有！领导，咱们这儿最近太平得很，都是老街坊邻居，生人很少来，更没人打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太平就好啊，辛苦了。”铁路点点头，没再多问，拿着地图转身就和所长走进里屋办公室，讨论路线去了。
听着里屋传来的隐约谈话声，老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退回值班室，反手关上门，再次拨通了那个加密号码，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嘶哑：“他到了…就一个人…现在正和所长在看地图…刚才他问我镇上有没有生人打听马帮…我按死了说没有…接下来…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跟住他！”情报贩子的声音斩钉截铁，“等他从派出所出来，想办法跟上去，看清楚他往哪个方向去，最好是能摸到他落脚点附近的地形！
鬼姐发话了，这条消息要是准，给你加三倍的钱！但是老周，你给我听好了——把你在警校学的那点跟踪反跟踪的皮毛玩意都给我用上，宁可跟丢，也绝对绝对不能被他察觉！要是露了馅，坏了坤爷和鬼姐的事，你知道后果！”
电话再次被挂断。老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警棍，仿佛那能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一如他撕裂的身份和悬于一线的命运。他听到里屋传来动静，铁路似乎要出来了。老周猛地直起身，拉低帽檐，像一道幽灵般溜出值班室的后门，快步绕到派出所的侧面围墙外，躲在一棵茂盛的榕树后，心脏狂跳着，目光死死锁定了派出所的出口。
他看到铁路和所长握手道别，然后独自背着挎包，走向那辆吉普车。引擎发动，车子却没有立刻驶向大路，而是沿着镇子边缘一条颠簸的土路，朝着后山的方向慢慢开去。
老周不再犹豫，推起旁边一辆半旧不新的摩托车，踹燃了发动机，压低身子，远远地跟了上去。尘土扬起，模糊了他惊惶不定却又透着一丝狠厉的眼神。
派出所院内，年轻民警李强站在窗边，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死死盯着老周骑着摩托车消失在镇口土路扬起的尘土中。他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只温暖而厚重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所长陶翰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这位在边境干了半辈子的老警察脸上刻满了风霜与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而沉静。“心里难受？”
陶所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看透一切的沧桑，“有败类，很正常。这片土地，诱惑太多，水太深。庆幸的是，我们发现得早。”
李强猛地转过身，眼圈难以抑制地泛红，声音里带着困惑与愤怒，更带着一种信念被玷污的痛楚：“所长！我不明白！我们奋斗了几十年，流了那么多血，才把那些祸害百姓的东西赶出去！他老周…他也是穿着这身衣服的人，为什么要和那些虎狼勾结？为什么？！”
陶所长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青山，缓缓道：“我们不需要去明白他们为什么堕落。我们只需要记住我们为什么站在这里。做我们该做的事，清除掉这些蛀虫，保护好这片土地和百姓，这就够了。”
李强用力抹了一把眼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所长，要不要…立刻通知所里其他同志？控制住老周？”
“暂时不要。”陶所长摇头，语气果断，“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所里…或者镇上，只有老周这一只‘地鼠’。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们要放长线，钓出所有藏在泥里的东西。”
“那…要不要立刻通知铁路副团长那边？老周跟踪的就是他，太危险了！”李强急切地问。
陶所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铁路同志…他早就知道了。从他不带一兵一卒，一次次来我们所‘借地图’开始，这本身就是一个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好，等待最终收网的时刻。去吧，忙你该忙的去，保持常态，别让任何人看出异常。”
“是！所长！”李强挺直腰板，用力敬了个礼，将所有的情绪压回心底，转身投入到日常工作中，只是眼神比以往更加警惕。
与此同时，铁路正驾驶着吉普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上。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那个远远跟着的摩托车身影始终保持在视野可及的范围内。他按下车载对讲机的通话键，声音平稳冷静：
“我这边尾巴已经跟上了，可以确定，镇派出所内部，有一个对方的暗桩，潜伏时间应该不短了，级别不高，但能接触到巡逻计划和流动人口信息，危害不小。”
对讲机沙沙响了几秒，传来王庆瑞的声音，同样清晰镇定：“我这边内部初步核查过了，目前没发现有线人，但是排查出一个专门在边境线上倒卖消息的情报贩子，活跃在勐腊和瑞丽一带，很可能就是通过他向对面传递消息。”
铁路：“我这边这个，已经在我们的人监控下了。你那边那个情报贩子，摸清楚了吗？”
王庆瑞的语气略显凝重：“比较棘手，这家伙很狡猾，反跟踪能力很强，像泥鳅一样滑溜。现在只是通过几个渠道交叉印证，确认了有这个人的存在，并且近期活动异常频繁，但具体身份和落脚点，还没锁定。”
铁路眉头微蹙：“情况比预想的复杂。立刻向上级和联合指挥部详细汇报最新进展。老王，你现在身边没人，目标又藏在暗处，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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