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者的威胁解除后,抵抗点陷入了短暂的、劫后余生的混乱与疲惫。医生和还能行动的人忙着照料那些从深度沉眠中苏醒、却精神萎靡、生命力严重损耗的同伴。石田指挥着人手加固防御,排查是否还有其他隐藏的通道或威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异族的攻击方式越来越诡异,防不胜防,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林风回到了医疗区,隼依旧安静地躺着,脸上的紫色结晶似乎因为织梦者被消灭而重新恢复了被压制状态,光芒内敛。但林风敏锐地察觉到,那结晶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之前的活性,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他坐在隼的床边,再次尝试用那种“包容”与“引导”的方式输入地脉能量。这一次,当他的能量触及那结晶时,一种截然不同的反馈传来——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与抗拒,也不是织梦者引发的躁动,而是一种……带着审视意味的、冰冷的平静。
仿佛结晶深处,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那紫色的屏障,无声地注视着他。
林风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收回了能量。他死死盯着隼的脸,那张原本因失血和痛苦而苍白的脸,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隐隐透出一种异样的、近乎妖异的平静。甚至,他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嘲弄。
“隼?”林风试探着低声呼唤。
没有回应。隼的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普通的沉睡。
但林风可以肯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是织梦者的精神冲击刺激了隼体内残留的深渊能量?还是……那个神族近卫留下的后手,开始显现了?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治疗,只能更加警惕地守在旁边,同时抓紧一切时间研究那本古籍,提升自己对地脉力量的掌控。他隐隐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很快就要来临,而隼,很可能就是风暴的中心。
接下来的两天,抵抗点外异族的骚扰性攻击明显减少,仿佛它们也在调整策略。但内部的气氛却并未轻松。织梦者事件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普通的防御工事和精神护盾在那种无孔不入的攻击面前形同虚设。一种无声的恐慌在蔓延,人们变得更加沉默,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猜疑和不安。
关于林风和隼的议论再次悄然兴起。这次不再仅仅是针对他们来历不明,更增添了一些诡异的色彩——为什么所有人都中招了,唯独林风没事?为什么那个脸上长着可怕结晶的家伙,在织梦者攻击后,气息反而似乎……稳定了一些?
石田尽力压制着这些流言,但他自己也心存疑虑。他私下找到林风,开门见山地问道:“风,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同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能力,为什么能免疫那种精神攻击?”
林风看着石田布满血丝的眼睛,知道隐瞒或许会带来更大的隐患。他斟酌着词句,避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赵汉山将军的警告,只说道:“我的能力,似乎对深渊能量有天然的克制。至于我的同伴……他被一种非常强大的异族个体所伤,伤势很复杂,我一直在尝试用我的力量压制。但我怀疑,织梦者的攻击可能……刺激到了他体内的异种能量。”
石田脸色更加难看:“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被控制了?或者正在……转化?”
“我不确定。”林风摇头,“但我需要时间观察,也需要变得更强,才能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石田沉默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我相信你,风。但是……抵抗点里现在人心惶惶,很多人把你们视作不祥。如果……如果他真的出现任何异变的迹象,为了这里几百人的安全,我可能……”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风心中一沉,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看住他。”
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林风的身上。他不仅要提防外界的异族,还要警惕内部可能出现的敌意,更要时刻关注隼体内那未知的变化。
这天傍晚,林风正在角落冥想,努力与脚下的大地建立更深层次的共鸣,试图凝聚更强大的地脉之力。忽然,他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冰冷的意念波动,从隼的方向传来。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病床。
隼依旧躺着,但那双紧闭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一条缝隙!那缝隙中透出的,不再是人类瞳孔的黑色或棕色,而是两点微弱、却纯粹无比的紫色幽光!那光芒冰冷、空洞,不带丝毫情感,正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他醒了?!
不!这不是隼!
林风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地脉能量自发运转,淡金色的光晕在体表隐现。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病床。
“隼?”他再次呼唤,声音低沉而警惕。
那两点紫色幽光缓缓移动,转向了林风的方向。被那目光注视的瞬间,林风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仿佛被某种非人的、高等的存在所审视。
床上的人影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完全不似人类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凡人的……躯壳……脆弱的……容器……”
林风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这绝对不是隼!
“你是什么东西?!”林风厉声喝问,双手已然握拳,地脉能量在掌心凝聚。
“东西?”那沙哑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扭曲的嘲弄,“吾乃……神之意志的……延伸……萨格拉斯大人……的……眼睛……”
萨格拉斯!那个神王近卫的名字!它果然在隼的身上留下了后手!这不是简单的能量侵蚀,这是……精神寄生?!或者说,是萨格拉斯将自己的一丝意志碎片,植入了隼濒死的意识深处,借助织梦者的精神冲击,将其激活了!
“离开他的身体!”林风低吼,试图用蕴含地脉能量的声音震慑对方。
“离开?”紫色幽光微微闪烁,“这具容器……尚有用处……承载着……有趣的……信息……关于你……‘守护者’……”
它知道了!它知道林风的能力特质!
“而且……”那沙哑的声音继续着,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借助这双眼睛……吾能更清晰地……观察……这蝼蚁巢穴的……挣扎……与……绝望……”
它话音未落,隼(或者说,被寄生的躯壳)的一只手,突然以一种极其僵硬、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抬起,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的、却精纯无比的紫色电光,对准了医疗区入口的方向——那里,刚刚闻讯赶来的医生和石田,正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不!”林风目眦欲裂,几乎本能地,将刚刚凝聚起来、还不太稳定的地脉能量全力爆发!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瞬间在医生和石田面前凝聚出一面半透明的、流转着土黄色符文的能量护盾!
“滋啦!”
那道紫色电光击中地脉护盾,发出一阵刺耳的腐蚀声。护盾剧烈震荡,表面符文明灭不定,堪堪挡住了这一击,但林风也因能量反噬而脸色一白。
被寄生的隼似乎有些意外,紫色幽光转向林风,那沙哑的声音首次带上了一丝……兴趣?
“不错的力量……成长的……土壤……”
说完这句话,那两点紫色幽光迅速黯淡下去,隼抬起的手臂也无力地垂落,眼睛再次闭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医疗区内残留的那一丝精纯的深渊能量气息,以及林风苍白的面孔和那面缓缓消散的地脉护盾,都昭示着刚才发生的恐怖事实。
石田和医生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
“他……他刚才……”医生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石田死死盯着再次陷入“沉睡”的隼,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挣扎与决绝。他缓缓抬起手,声音嘶哑而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封锁医疗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把他……隔离起来!最高级别警戒!”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林风身上,复杂无比,有感激,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为了大局着想的决断。
林风看着被迅速赶来的武装人员包围起来的病床,看着石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知道,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隼,不再仅仅是伤员。他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一个被敌人操控的傀儡,一个……必须被严密监控,甚至可能在必要时被“处理”掉的危险源。
而自己,这个唯一能暂时与之抗衡的人,也被卷入了风暴的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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