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嘶哑到破音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开!
他用尽最后一丝生命潜能,将识海中那道灰芒轨迹催发到极致!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伤痛,所有的感悟,尽数灌注于手中的铁条!
嗡——!
乌黑的铁条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低沉而暴烈的嗡鸣!
仿佛沉睡的凶兽被彻底唤醒!
边缘磨砺处的寒芒瞬间暴涨!
一股沉重如山、带着毁灭决绝意志的微弱“势”场,以铁条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融入剑招!
而是以铁条为引,将这一丝“坠星之势”的意志,强行释放!
苏明不再挥剑斩击!
而是如同托举着万钧星辰,又如同推动着毁灭的巨轮,将手中爆发出沉重“势”场的铁条,悍然......
撞向那咆哮而来的石龙卷风柱!
不是技巧!
不是速度!
是意志的硬撼!
是“势”的碰撞!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怖巨响在狭窄的峡谷深处炸开!
如同两颗星辰轰然相撞!
苏明手中的铁条狠狠撞入狂暴的风柱!
那沉重毁灭的“势”场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风柱最核心、力量流转的节点之上!
嗤啦——!!!
刺耳无比的撕裂声响起!那狂暴无比、裹挟着万钧之力的巨大石龙卷风柱。
在苏明这倾尽生命的一“撞”之下,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中狠狠撕裂!
狂暴的气流瞬间紊乱、溃散!
无数被卷起的巨大碎石失去了风力的依托,如同冰雹般轰然砸落!
噗!
苏明如遭雷击!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口中狂喷而出!
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冰冷光滑的石壁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眼前彻底一黑,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深渊!
他手中的铁条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碎石堆里。
铁条尖端,那一点被磨砺得最为锋锐的刃口处,一点极其黯淡、却凝练无比的灰黑色印记。
如同星辰陨落后的余烬,悄然浮现,随即又缓缓隐没。
整个峡谷深处,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只有碎石滚落的哗啦声,和苏明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孤峰岩腔。
震天的鼾声,毫无征兆地......
停了!
李承欢猛地从干草堆里坐直了身体!
乱发遮掩下,那双眼睛骤然睁开!
不再是之前的慵懒、浑浊、或复杂的专注!
而是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
两道凝若实质、带着斩断星河、破灭万法恐怖意志的剑光,瞬间撕裂了岩腔的昏暗!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厚重的岩壁,死死锁定了千仞壁深处,那刚刚平息下来的毁灭碰撞点!
他脏污油腻的手指,死死攥紧了怀中的破旧酒葫芦,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岩腔内,一股沉寂了太久太久、仿佛来自洪荒时代的恐怖剑意。
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冰冷、孤绝、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整个孤峰,在这一刻都仿佛微微震颤了一下!
那剑意一闪而逝,瞬间收敛。
李承欢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酒葫芦、指节发白的手。
那手,在极其轻微地......
颤抖!
他猛地仰头,将葫芦里剩余的劣酒如同倒灌般疯狂地倒入口中!
辛辣的酒液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浇不灭眼底深处那翻腾的、如同熔岩般的复杂光芒——
震惊、难以置信、一丝久违的悸动,以及......
那被强行压抑了五十年的、属于太虚山首席的......
绝世锋芒!
“哈......哈哈......”
他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如同夜枭啼哭般的笑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意味。
“小子......你......”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岩腔,对着千仞壁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含混地吐出几个字。
“真他娘的......是个疯子......”
千仞壁深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
狂暴的石龙卷溃散后留下的,是满地狼藉的巨大碎石和依旧呜咽盘旋的混乱气流。
冰冷光滑的石壁下方,苏明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偶,蜷缩在嶙峋的碎石堆里。
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嵌在石壁与地面的夹角处,浑身浴血,褴褛的黑衣早已被染成暗红板结的硬壳。
口鼻间溢出的鲜血在冰冷的岩石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
他的意识沉沦在无边的冰冷与黑暗之中,仿佛坠入了永恒的冰狱。
唯有右手,那沾满血污、指骨可能都已碎裂的右手,却如同焊死了一般。
依旧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一点本能的力量,紧握着那根掉落在身侧的乌黑铁条!
铁条冰冷的触感,成了连接他濒死躯体和冰冷现实世界的唯一纽带。
在绝对黑暗的识海深处,那道烙印的“坠星之势”灰芒轨迹,并未随着意识的沉沦而消散。
反而在生死边缘的绝境中,如同被血与火淬炼过,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
它不再是外来的烙印,而是深深融入了他灵魂的纹理,成为他存在本身的一部分!
每一次濒死的微弱心跳,都仿佛在推动着这道灰芒在识海中沉重地碾过。
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向死而生的明悟!
就在这生与死的夹缝中,就在识海内那道沉重灰芒被濒死的心跳反复碾过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带着金属颤鸣的奇异共鸣,骤然在他紧握的铁条上响起!
那根冰冷沉重的乌黑铁条,在苏明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关头。
在识海中那道沉重毁灭的“坠星之势”反复碾磨的刺激下,终于......
第一次,真正地......
苏醒了!
一点极其黯淡、凝练到近乎实质的灰黑色星芒。
如同从铁条最深沉的内部挤压而出,带着一种新生的、带着血与火气息的沉重与毁灭意志,骤然在铁条那磨砺得最为锋锐的尖端......
浮现!
那星芒微小如针尖,灰暗无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它不再是之前苏明强行催发的、依附于铁条的能量光点,而是仿佛从铁条本身的“势”中孕育而生。
是铁条历经千仞壁罡风磨砺、洗剑池寒气淬炼、主人鲜血浇灌、以及“坠星之势”真意反复烙印后,诞生的......
第一缕真正属于它自身的......
太虚剑意!
星痕初凝!
这缕微弱的灰黑星芒甫一出现,便与苏明识海中那道沉重灰芒轨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带着冰冷锋锐和沉重毁灭双重属性的奇异力量。
如同破茧而出的生命源泉,从铁条中反哺而出,瞬间涌入苏明那濒临枯竭、千疮百孔的经脉!
这股力量太微弱了,如同风中残烛。
但它蕴含的“势”,却带着太虚剑意最本源的烙印!
它如同最精纯的燃料,点燃了苏明体内那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
“呃......”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呻吟,打破了死寂。
苏明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
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求生欲,被这股新生的、带着剑意烙印的力量彻底点燃!
混沌之力如同受到刺激般,开始艰难地从四肢百骸的深处重新滋生!
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被剑意淬炼过的、更加坚韧的特质!
他挣扎着,如同破茧的幼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
一点一点地,试图从那冰冷的碎石堆和石壁的夹角中挣脱出来。
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伴随着骨头摩擦的剧痛和伤口撕裂的温热感。
但他眼中的火焰,却在灰黑星芒的映照下,重新燃烧起来!
碧穹主峰,传法殿深处。
光线透过高窗,在冰冷的青玉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和古老典籍的气息。
灰袍老掌门静立在一幅巨大的、描绘着碧穹开山祖师仗剑斩魔的古老壁画前,背影佝偻,如同枯松。
方才那股席卷整个碧穹的沉重剑意波动和随之而来的天地异象余韵,似乎还在殿宇的梁柱间隐隐回荡。
“星坠之象......剑意凝形......”
老掌门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与壁画上那位仗剑的先祖对话。
“李承欢......沉寂五十年......你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吗?”
他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目光望向殿外,穿透重重殿宇楼阁,落向主峰后方那片云雾缭绕的孤峰。
“那孩子......竟真能引动你的剑心?”
老掌门的眼神复杂难明,有追忆,有叹息,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许。
“太虚二十四剑......这条路,比当年......更险啊......”
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腰间悬挂的一枚古朴温润、刻着“碧穹”二字的玉佩,指尖微微发颤。
“是劫......是缘......就看你们......能否......斩开这天了......”
灵韵轩。
叶启灵盘膝坐在聚灵阵中,但三颗悬浮的灵珠光芒却明灭不定,阵图流转间带着明显的滞涩。
她脸色苍白,月蓝色的裙裾无风自动,显示着内心的极度不宁。
“师尊!刚才那波动......绝对是苏明!他一定出事了!”
叶启灵猛地睁开眼,看向静坐一旁的清璇长老,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焦急。
“那股剑意......太可怕了!他肯定受了重伤!让我去后山看看他!求您了!”
清璇长老缓缓睁开眼,那双温润的眼眸此刻也带着一丝未曾散去的凝重。
她看着自己这个心绪不宁的弟子,轻轻叹了口气。
“启灵,为师明白你关心他。但后山禁地,非掌门谕令,不得擅闯。”
“方才那股剑意......霸道绝伦,带着陨灭星辰的意志,已成雏形!引动如此剑意,岂能不付出代价?”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安抚和告诫。
“但剑意既成,便代表他跨过了那道生死关!此刻他需要的,是绝对的静养和巩固,而非打扰。”
“你此刻贸然前去,非但无益,反可能惊扰他感悟,甚至引发剑意反噬!静心,等待!”
叶启灵紧咬着下唇,粉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
她看着师尊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望向窗外孤峰的方向,最终只能不甘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重新闭上眼,试图运转青木灵蕴术安抚心神,但指尖的灵珠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天音阁,云渺长老静修的精舍。
子无双静立一旁,凌音笛握在手中。
云渺长老,那位气质缥缈如云的中年女修,正闭目凝神,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划动着玄奥的音符轨迹,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许久,她缓缓睁开眼,那双如同蕴藏着星河流转的眼眸中,残留着一丝震撼。
“太虚余韵......霸道如斯......”
云渺长老的声音空灵,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引天地之威为己用,化星辰陨落为剑势......李师兄沉寂半生,竟真能觅得如此传人?”
她看向一旁沉默的子无双。
“无双,你与那苏明相识。对此子,如何看?”
子无双清冷的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握着凌音笛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执。如铁。如石。宁碎......不屈!”
云渺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轻颔首。
“执念如铁,心志如石,宁碎不屈......这或许,正是太虚之剑......最需要的根基。”
她望向孤峰方向,眼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音剑之道,缥缈灵动,以神御之。而太虚之剑......却是以身为炉,以魂为引,化天地伟力为毁灭锋芒......截然不同的路啊。”
“无双,静观其变。他的剑鸣......或许会惊醒这沉寂太久的碧穹!”
百草园,丹房。
姜若兰紧紧握着那个温热的玉瓶,里面是三颗完美无瑕的上品【玉髓膏】。
她站在窗边,淡粉色的长裙在微风中轻拂,脸色却异常苍白。
打神鞭缠绕在腕上,依旧在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警示般的嗡鸣。
丹霞长老走到她身边,将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按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感觉到了?”
丹霞长老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沉重。
姜若兰用力地点点头,眼圈微红。
“很重......很痛......像......像要碎掉一样......”
她指的是刚才那股剑意波动中传递出的、属于苏明的生命气息。
“剑意初凝,锋芒毕露,如同新铸的绝世神兵开锋,岂能不伤及自身?”
丹霞长老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空间,看到千仞壁深处那个濒死挣扎的身影。
“他此刻......恐怕已至油尽灯枯之境。寻常丹药,难救其根本!”
她看向姜若兰紧握的玉瓶。
“你这三颗【玉髓膏】,药力精纯,温润滋养,蕴含生机,正是修复他这种本源透支、经脉重创的良药。但是......”
丹霞长老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剑意反噬,非同小可。他体内那股新生的毁灭力量,霸道绝伦。此丹送入他体内,是滋养修复,还是被那霸道剑意视为异物而绞杀,犹未可知。药力相冲,或许......会加速他的死亡。”
姜若兰娇躯剧震!
握着玉瓶的手指瞬间用力到骨节发白!
她猛地抬头看向师尊,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挣扎。
“那......那怎么办?”
丹霞长老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深邃。
“等。等他真正稳住那缕剑意,等他体内毁灭与生机的力量,找到那一线微妙的平衡。这丹药......才能成为救命的稻草,而非催命的毒药!”
她拍了拍姜若兰的肩膀。
“收好它。这是你对朋友最真挚的心意,也是他......或许唯一的机会!”
姜若兰低下头,看着掌中温润的玉瓶,又想起苏明那孤绝的背影,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将玉瓶紧紧捂在胸口,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粉唇紧抿,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祈祷。
孤峰岩腔外,洗剑池畔。
夜色深沉,山风呜咽。
李承欢没有像往常一样缩在岩腔的角落抱着酒葫芦酣睡。
他背对着岩腔入口,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剪影,盘膝坐在冰冷的岩石上,面对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幽谷。
那个硕大的、油腻破旧的酒葫芦,被他随意地丢在脚边。
里面空空如也。
他低垂着头,乱发完全遮住了面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遗忘在岁月里的石雕。
山风吹拂着他破烂的麻布衣裳,猎猎作响,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岩腔内,苏明那微弱到几不可闻、却又带着顽强生命力的痛苦喘息声。
如同最细微的丝线,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月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清辉,落在他佝偻而孤寂的背影上。
突然,他那如同枯枝般垂放在膝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
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指节弯曲,又缓缓松开。
仿佛在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
重复着某种......
握剑的动作?
他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言语。
只有那山风吹过岩腔缝隙发出的呜咽,和他指节活动时极其细微的、如同生锈机括转动的摩擦声。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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