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叶启灵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指尖的三颗灵珠悬浮在身前,金、青、黄三色光华流转不息,构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微型五行阵图。
这是她新拜的师尊——
清璇长老传授的《五行元灵阵》基础印诀,需要同时操控三颗灵珠,引动五行生克之力,构筑稳定灵阵。
这功法与她自身青木灵蕴术及三灵珠操控天赋极为契合,威力无穷,但对灵力操控的精微程度要求极高。
此刻,那三颗灵珠的光芒却显得有些明灭不定,旋转的阵图轨迹也时有滞涩。
叶启灵的眉头紧锁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问道坪上苏明那满身血污、摇摇欲坠却固执指向后山的背影。
以及这几日打听到的关于后山守山人“李疯子”的各种不堪传闻。
“斩风断云?用一根破铁条?那疯子根本就是在折磨人!”
她烦躁地一挥手,悬浮的灵珠阵图瞬间溃散,三颗珠子滴溜溜落回她掌心。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主峰后方那片被夜色笼罩、显得格外阴森的后山轮廓,月蓝色的裙裾在夜风中轻舞。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这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叶启灵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决断。她转身就欲出门。
“启灵,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叶启灵脚步一顿,只见一位身着淡青色道袍、气质温婉娴静的女修正站在门口。
正是她的师姐,清璇长老座下大弟子——
林清婉!
“林师姐......”
叶启灵有些局促。
“我......我想去后山看看苏明!”
林清婉款步走进精舍,目光扫过叶启灵脸上未散的担忧,轻轻叹了口气。
“后山乃宗门禁地,尤其那孤峰区域,更是守山人李师叔清修之所,未经许可,不得擅入。这是门规!”
“可是师姐!那李......李师叔他......”
叶启灵急切地想说什么。
“李师叔的事,非我等晚辈可妄议。”
林清婉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掌门师祖既允了苏明师弟的选择,自有其道理。修道之路,各有缘法。苏明师弟既已踏上那条路,是劫是缘,皆需他自身去承受、去印证。旁人干涉,反而不美!”
她走到叶启灵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清璇师尊常言,五行之道,贵在调和,在顺势而为,更在......静心。你心绪不宁,灵珠躁动,阵图焉能稳固?”
“关心则乱。与其无谓担忧,不如静心修行。若苏明师弟真有过不去的坎,宗门长辈,自不会袖手旁观。”
叶启灵张了张嘴,看着林清婉师姐温婉却坚定的眼神,又想起师尊清璇长老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最终只能无奈地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是,师姐,启灵明白了!”
林清婉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叶启灵重新坐回蒲团上,看着掌心中温润的三颗灵珠,却再也无法静心。
苏明那倔强孤绝的身影,那后山呼啸的罡风,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
另一边,内门“天音阁”区域。
子无双的居所是一间极为素雅的竹舍。
舍内陈设简单,一床一几一蒲团,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意境空远。
夜风穿堂而过,带来竹叶沙沙的轻响。
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凌音笛横放膝前,并未吹奏。
双目微阖,呼吸悠长绵细,整个人仿佛与这清幽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的新师尊,那位以音律入剑道的云渺长老,传授的《天音御剑诀》讲究以神御音,以音引气,以气化剑。
需心神澄澈,与天地韵律共鸣,方能引动无形音剑,杀人于无形。
此刻,子无双的识海中,正反复推演着一段极其复杂的音律轨迹,试图将其与御灵诀引动的灵力波动完美契合。
这是《天音御剑诀》的入门篇——
【松涛引】!
看似简单,实则对心神感应和灵力操控的同步性要求苛刻到极点。
然而,往日里平静无波的心湖,此刻却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那涟漪的中心,是苏明。
是问道坪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是那指向后山孤峰时,眼中燃烧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还有......
千仞壁方向,这几日隐隐传来的、那不同于寻常山风的、带着某种奇异切割韵律的风啸声。
那风啸声......
似乎蕴含着某种极其隐晦、却又异常锋锐的......
剑意雏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子无双那古井无波的心神瞬间失守!
识海中推演的音律轨迹骤然紊乱!
膝前的凌音笛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哀鸣般的颤音!
子无双猛地睁开眼,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波动。
他低头看着兀自微微颤动的凌音笛,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笛身光滑的竹节。
“心不静......则音不纯......剑意......何来?”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问笛,又仿佛在问自己。
他再次闭上眼,试图摒弃杂念,重归空明。
但苏明那孤绝的背影,和那隐约传来的、带着新生剑意的风啸,却如同烙印般,在他澄澈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影子。
“百草园”深处,药庐。
淡粉色的身影在氤氲的药气中忙碌。
姜若兰的新师尊,是那位气质温婉中隐含锋锐的丹霞长老。
长老不仅剑法精妙,更精通丹道药理,一手“回春剑诀”既能杀人,更能活人。
姜若兰的灵焰拳法蕴含生灭之意,打神鞭擅护神魂,绮梦剑灵动,与丹霞长老的路子颇为契合。
此刻,姜若兰正小心地控制着掌心一缕温润的青色灵焰,小心翼翼地炙烤着药鼎底部。
鼎内药液翻滚,散发出浓郁而复杂的药香。
她在炼制一种基础的疗伤丹药——
【玉髓膏】!
这是丹霞长老布置的功课,要求药力精纯,杂质尽去。
她全神贯注,精神力高度集中,感知着鼎中药液的每一丝细微变化,控制着灵焰的温度。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粉色的长裙袖口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
突然,她手腕上的打神鞭无意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
姜若兰心中猛地一惊!
打神鞭与她神魂相连,对神魂波动极为敏感!
这震动并非预警危险,而是感应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带着痛苦、挣扎、却又无比坚韧的意志波动!
那波动的源头......
似乎来自遥远的后山方向!
是苏明!
姜若兰心神剧震!
掌心的灵焰瞬间失控,温度猛地拔高!
“嗤啦——!”
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鼎中原本色泽清亮的药液瞬间变得浑浊焦黑,彻底报废!
“啊!”
姜若兰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撤去灵焰,看着鼎中报废的药渣,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满是懊恼和沮丧。
“若兰,心浮气躁,如何成丹?”
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严厉的声音从药庐门口传来。
丹霞长老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师尊......”
姜若兰连忙起身行礼,脸上带着羞愧。
“弟子......弟子方才......”
“为师知晓你忧心同门!”
丹霞长老走进药庐,看着那鼎焦糊的药渣,语气缓和了些。
“但丹道一途,亦是修行。需心若止水,神与药合。外界的纷扰,心中的挂碍,皆如药中杂质,若不剔除,终难成上品。”
她走到姜若兰身边,目光似乎穿透了药庐的墙壁,望向后山。
“苏明那孩子选的路......荆棘遍布,九死一生。你此刻的担忧,于他而言,是负担,而非助力。”
“他需要的,是破开荆棘的勇气和力量,这些,只能靠他自己去挣!”
丹霞长老的目光转回姜若兰身上,带着期许。
“你若真想帮他,便静下心来,炼好你的丹,修好你的剑。他日他若真能从那后山走出来,或许......你炼的丹,便是他急需的良药。”
姜若兰怔怔地看着师尊,又看了看那鼎报废的药渣,粉唇紧抿,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朝着丹霞长老深深一躬。
“弟子......明白了!弟子这就重炼!”
她不再去想后山的风啸,不再去想苏明的处境。
她清空思绪,重新点燃灵焰,一丝不苟地清洗药鼎,分拣药材。
眼神变得专注而沉静。
这一次,她要炼出一炉最完美的【玉髓膏】!
千仞壁,夜已深沉。
峡谷中的罡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在夜色的加持下,更添了几分凄厉和狂暴。
砂石如同密集的子弹,疯狂地撞击着两侧光滑如镜的石壁,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爆响。
苏明的身影早已被浓重的夜色吞没,只能隐约听到那沉重铁条撕裂空气的呜咽声,以及间或响起的一声声微弱的、却带着狂喜和执拗的“嗤”声!
一万次?
他早已忘却了计数。
身体早已麻木,只剩下机械般的挥臂动作。
手臂肿胀得如同两根石柱,虎口的伤口反复崩裂又凝固,暗红色的血痂层层叠叠,将铁条柄染成了暗褐色。
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撕裂般的剧痛。
但他的眼神,却在无边的黑暗和痛苦中,亮得如同寒星!
每一次成功的斩风,都让他对那无形“势”的感知清晰一分!
手中的铁条,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死物,仿佛渐渐与他手臂的延伸融为一体,每一次挥出,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追寻风的韵律!
斩!
斩!
斩!
斩断的是风!
磨砺的是心!
淬炼的是魂!
千仞壁的夜,是风刃与黑暗交织的炼狱。
苏明早已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身体的存在。
一万次挥剑的要求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被持续不断、超越极限的挥动彻底淹没。
他的世界,只剩下手中冰冷沉重的铁条,和眼前那永不停歇、咆哮肆虐的无形罡风。
手臂早已失去了知觉,肿胀麻木如同两根不属于自己的石柱。
虎口处反复撕裂的血痂早已凝结成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硬壳,与铁条粗糙的柄死死粘连在一起。
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骨骼深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和肌肉纤维被强行拉扯的剧痛。
汗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皮肤在狂暴风沙打磨下的火辣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但他的眼神,却在无边的痛苦和黑暗里,燃烧得如同两颗永不坠落的寒星!
“嗤!”
又一次!
铁条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带着诡异弧度的轨迹,精准地切入一团高速旋转的风涡侧面!
那短暂而清晰的阻滞感,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每一次亮起,都在他濒临崩溃的精神意志中注入一股滚烫的力量!
斩风!
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目标,而是融入骨髓的本能!
他的动作不再僵硬笨拙,沉重的铁条在他手中,仿佛渐渐活了过来。
不再是蛮力的挥舞,而是顺着风的“势”,切入风的“隙”!
每一次成功的斩击,都让那模糊的“触感”变得更加清晰,让下一次的挥剑轨迹更加刁钻、更加迅捷!
混沌之力不再强行灌注铁条,而是如同无形的脉络,流淌于他的筋骨皮膜之间,极大地提升着他的感知和反应速度。
他的心神前所未有地空明澄澈,摒弃了所有杂念,只剩下最纯粹的对“流动”的捕捉与斩断!
风声、砂砾的轨迹、自身血液奔流的韵律......
一切细微的波动都汇成信息的洪流,在他识海中构建出风的“形态”!
斩!
斩!
斩!
峡谷深处,罡风更加狂暴混乱。
无数细小的风刃如同无形的毒蛇,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噬咬而来。
苏明的身影在狭窄的谷底辗转腾挪,步伐踉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沉重的铁条不再是负担,反而成了他身体的延伸,时而如毒龙出洞,直刺风眼。
时而如巨蟒翻身,横扫风墙。
时而又如灵猿挂枝,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点破风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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