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闪,已至井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冰冷的井水淹没身躯......
借着微弱的天光,苏明看到陈砚那瘦削的身体正缓缓下沉,双目紧闭,面色青白,气息奄奄。
他迅速将人托起,混沌之力护住其心脉,足尖在井壁一点,借力如大鹏般冲天而起,稳稳落在井边。
“陈砚!”
姜若兰立刻上前,灵焰拳法蕴含的温和生机之力渡入陈砚体内,同时迅速检查。
“溺水!还有...他身上有摔伤!但气息太弱了!”
她抬头,目光如炬射向跪在一旁的柳芸娘。
“是你推他下去的?!”
柳芸娘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看着被姜若兰抱在怀里、气若游丝的丈夫,又看了看井口,最后目光扫过苏明、叶启灵、子无双,以及惊疑不定的里正等人,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凄凉的弧度。
“推?”
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空洞。
“他...自己爬过来的...”
自己爬过来?
一个瘫痪十年的人?
“不可能!”
里正脱口而出。
柳芸娘不再解释,只是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陈砚胸前湿透的衣襟。
那里,似乎紧紧塞着什么东西。
姜若兰小心地解开陈砚湿冷的外衣,从他紧贴胸口的内袋里,取出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的、巴掌大的小包。
油布防水,里面的东西并未浸湿。
打开油布,里面是几页折叠整齐、泛黄的纸张。
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行,显然是有人用极大的毅力,以极其艰难的方式写就的。
柳芸娘看着那几页纸,泪水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苏明接过纸张,在昏黄的灯光下展开。
叶启灵的木灵珠光华靠近,照亮了上面的字迹。
那字字句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阅读者的心上:
“余,陈砚,废人一个,苟延残喘十载,累妻芸娘,受尽世间屈辱白眼。”
“孙屠、张铁、李货、吴道、周扒皮、赵守正...”
“乃至镇上诸多看客,视吾夫妇如猪狗,肆意欺凌践踏。”
“芸娘巧手,绣品维生,却成招祸之源,所绣心血,屡被强夺贱买,所欠药债,利滚如山。”
“吾瘫卧病榻,目睹芸娘垂泪,心如刀绞,恨不能生啖彼肉!”
“然,吾残躯无用,手无缚鸡之力。”
“芸娘弱质女流,更非彼等恶徒对手。”
“明面反抗,无异以卵击石,徒增其辱。”
“十年煎熬,恨意蚀骨。吾心知,若不行非常之法,此恨难消,吾夫妇此生永无宁日!”
“故,吾佯装懦弱,隐忍不发。”
“实则,暗中激怒孙屠等人,诱其变本加厉欺凌!”
“彼等辱我愈甚,芸娘心中之恨便愈炽!”
“此恨,乃吾复仇之薪柴!”
“芸娘天资聪颖,家传绣技暗合符阵之理。”
“吾以残躯为饵,诱彼等近身,令其沾染吾之病气、芸娘绣线微屑。”
“芸娘十年泣血,以自身精血融于特制灵蚕丝线,于吾衣物被褥之上,绣下无形‘牵丝引魂阵’!”
“又以吾病榻旁十年积聚之衰败病气,合以秘传‘忘忧草’精粹,制‘醉梦引’香。”
“更将吾家传玉佩,置于吾枕下十年,日夜吸纳彼等施暴时散逸之恶念怨毒,炼成‘心印石’!”
“一切布局,皆由吾暗中授意,芸娘忍痛执行。”
“孙屠之‘自缢’,张铁之‘自锤’,李货之内腑碎,吴道之自挖眼,周扒皮之安眠,赵守正之呆立气绝...”
“皆乃芸娘依吾计,隔空催动‘牵丝引’、‘醉梦引’、‘心印石’之力!非芸娘之过,皆吾之罪也!”
“唯孙小虎...”
“稚子何辜!”
“其心尚存一丝善念,竟来赎罪...”
“沾染药渣,醉引入梦...”
“此乃天大之误!”
“吾夫妇罪孽,又添一笔!”
“吾心...”
“痛如刀绞!”
“今,名单已尽,误伤稚子。”
“吾残躯本为废棋,留之何益?”
“更惧官府追查,连累芸娘。”
“故,趁芸娘不备,自滚下床,爬行至此...”
“投井自绝,以谢其罪!”
“亦盼此残躯入水,洗去一身病气污秽,断去所有符阵媒介,免再生祸端!”
“所有罪责,皆在陈砚一人!”
“芸娘...”
“只是听命行事之可怜人!”
“万望...”
“诸位仙长明鉴!”
“莫要...再为难于她...”
遗书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几个字,墨迹被水汽洇开,模糊不清,仿佛书写者已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死寂!
整个后院,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柳芸娘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在冰冷的夜风中回荡。
真相,竟如此残酷!
如此...
令人窒息!
瘫痪十年的陈砚,并非无辜的受害者,而是这场绵延十年、精心布局的残酷复仇的...
真正策划者和核心诱饵!
他以自身为饵,引恶人欺凌,积累仇恨,提供媒介!
柳芸娘,这个看似柔弱的绣娘,则是他手中最锋利的针,用十年泣血精绣,化作无形的复仇之刃!
孙小虎的死,是一场意外,却成了压垮陈砚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让他选择了以最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这枚“废棋”的生命,切断所有联系,保护他的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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