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则蹲在孙瞎子面前,混沌之力收敛,声音尽量平和。
“孙老,您可知道是谁要杀您?或者,您可曾听到、闻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孙瞎子惊魂未定,紧紧抓着姜若兰的手臂,浑浊的眼睛“望”向苏明声音的方向,急促地说道:
“脚步声...很轻...很稳...像...像是穿着软底布鞋...还有...一股...一股很淡的...松木和金属油混在一起的味道...对!就是‘松烟脂’!墨云泉那老小子...就爱用这个保养他那些宝贝疙瘩!那味道...我闻了一辈子...不会错!”
松烟脂!
墨云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刚刚踏入石屋的墨云泉身上!
墨云泉脸色剧变,单边水晶眼镜后的眼睛猛地瞪大,充满了震惊和...
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胡说!孙瞎子!你血口喷人!我...我怎么会害你!那松烟脂虽然我用,但镇上的机关师谁不用?鲁大工坊里也有!你怎么能凭味道就...”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哦?”
苏明缓缓站起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墨云泉,无形的威压让石屋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墨云泉先生,方才在鲁大工坊,你悲痛万分,口口声声说是墨千机冤魂索命。如今孙老遇袭未死,指认凶手身上带有你最常用的‘松烟脂’气味,你为何如此激动?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孙老伤势,而是急于撇清自己?”
“我...我...”
墨云泉被苏明气势所慑,一时语塞,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强自镇定,扶了扶眼镜。
“老朽...老朽只是被这无端指控气昏了头!孙老受惊,言语不清,情有可原!仙长明鉴,老朽这把年纪,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操控那等精妙的杀人机关?更遑论袭击孙老?方才我一直与钱掌柜他们在客栈商议如何安抚镇民,许多人可以作证!”
“手无缚鸡之力?”
姜若兰一边为孙瞎子包扎,一边冷冷道。
“那‘千机引’既然是机关,操控它杀人,需要多大的力气?墨云泉先生您是璇荒镇首屈一指的机关大师,论机关造诣,谁能比您更精通?论熟悉环境,谁又能比您更了解璇玑仪和林伯的习惯?论接触机会,鲁大是您得力助手,您去他工坊不是易如反掌?还有那木雕小鸟...为何偏偏在鲁大死后,您才表现得如此悲痛,紧紧抓住它不放?这难道不是一种...刻意的引导?”
姜若兰一连串犀利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轰向墨云泉,句句诛心!
周围跟来的镇民看向墨云泉的眼神也变了,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子无双手持那柄折叠手弩,清冷的眸子凝视着墨云泉。
“此弩精巧绝伦,蕴含的杀戮意志冰冷无情,与残魂反馈一致。弩身上的火焰纹章印记虽磨损,但依稀可见。墨云泉先生,这印记,您可认得?”
他将弩身侧面展示给众人。
墨云泉看着那模糊的火焰纹章,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眼中慌乱之色更浓,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声音嘶哑。
“这...这不过是寻常装饰!我...我怎么会认得...”
“够了!”
苏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终结纷争的力量。
他不再看墨云泉,而是转向叶启灵和子无双,语气斩钉截铁。
“封锁现场,尤其是这把弩和孙老伤口附近的痕迹。墨云泉先生...”
他目光如冷电般射向脸色苍白的老人。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恐怕要劳烦您暂时留在客栈,接受看管。您方才所说的时间证人,我们会逐一查证。”
“你们...你们这是要囚禁我?!”
墨云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明。
“老朽在璇荒镇几十年,德高望重!你们凭什么...”
“凭接连三起命案,凭一位老人死里逃生的指证,凭凶案现场留下的、指向您的关键物证!”
叶启灵踏前一步,金土双珠光芒流转,沉凝的气势与苏明交相辉映,不容置疑。
“墨云泉先生,请吧。清者自清,若您无辜,我们自会还您公道!”
墨云泉看着苏明四人冰冷而坚定的目光,看着周围镇民眼中越来越深的怀疑,他知道再辩解也是徒劳。
他颓然地放下手,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绝望和怨毒,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罢了...罢了...老朽...随你们去便是...只盼诸位尽快...早日...揪出真凶...”
他佝偻着背,在两名镇民的“陪同”下,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档案库石屋。
看着墨云泉离去的背影,苏明眼神深邃。
墨云泉的反应,从最初的悲痛表演,到被指证时的慌乱辩解,再到最后那丝绝望怨毒...太像了,像极了被逼入绝境的凶手。
然而,孙瞎子遇袭时,墨云泉声称在客栈有不在场证明...
这会是他的破绽吗?
还是...
又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检查弩和伤口,仔细搜查档案库!”
苏明沉声说道。
“重点查找与墨千机事故相关的档案!还有...留意任何与‘火焰纹章’有关的记载!”
档案库内的空气依旧凝重,血腥味混合着尘埃的味道。
墨云泉被暂时控制,但笼罩璇荒镇的杀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为这场未遂的刺杀和直指核心的指控,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凶手,真的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机关师吗?
他那看似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又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璇荒镇尘封的档案里,是否记录着足以揭开所有谜底的、血淋淋的真相?
墨云泉被“请”回了机枢居客栈二楼一间上房,门外由两名身强力壮的镇民看守。
客栈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远离那间房,钱掌柜更是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苏明四人则留在档案库,展开了更细致的勘察。
叶启灵的金灵珠悬浮在孙瞎子遇袭的位置,光芒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地面和档案架。
她秀眉紧锁。
“凶手触发机关的位置在门外,通过门缝瞄准。孙老躲避及时,乌针射入了档案架。针尾找到了,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她指向档案架上一本厚厚典籍封面上的一个小孔。
“搏斗痕迹很轻微...”
子无双补充道,玉笛感应着空间残留的波动。
“凶手一击不中,立刻闯入试图补杀。孙老虽眼盲,但常年生活在此,对地形极为熟悉,抓起身边的东西反抗,可能就是那时抓落了凶手的折叠弩。凶手似乎没料到孙老反抗如此激烈,又担心我们随时会到,仓促间未能得手便逃走了!”
他指向门口附近地面一些凌乱的脚印,其中一个脚印边缘沾着一点极淡的、带着松烟脂气味的泥土。
姜若兰处理好了孙瞎子的伤口,老人虽失血不少,但性命无碍,只是惊吓过度,精神萎靡。
“孙老,您能再仔细回忆一下,除了松烟脂的味道和软底布鞋的脚步声,还有没有其他细节?比如...凶手的身高?体型?呼吸声?”
姜若兰轻声问道。
孙瞎子喘着气,努力回忆。
“身...身高...比老朽高一个头左右...体型...不算胖...呼吸...很轻,但...但靠近时,我好像...好像听到他怀里有东西...发出一种...很低很低的...嗡嗡声...像...像是什么小东西在转...”
“嗡嗡声?小东西在转?”
叶启灵和子无双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凶手那精密的杀人机关。
苏明则蹲在档案架前,翻看着那些蒙尘的卷宗。
他的目标很明确——
关于墨千机事故的记录。
很快,在一个标注着“丁未年·秘”的铁皮匣子里,他找到了几份纸张泛黄、字迹潦草的记录。
记录显示:
约二十年前,天才机关师墨千机醉心于研究一种名为“地火引”的机关,试图引动地脉火力驱动巨型机括。
实验地点在镇外废弃的“火云洞”。
参与核心实验的,除了墨千机本人,还有他当时最信任的两位助手:
年轻的墨云泉,以及另一位名叫赵岩的机关师。
实验当日,突发剧烈爆炸,地火失控喷涌,火云洞坍塌!
墨千机、赵岩及其年仅十岁的独子赵小虎,以及另外三名学徒,全部葬身火海!
唯一幸存的目击者,是当时负责外围警戒的林老(即守塔人林伯)和陈木匠。
记录中特别提到,爆炸前一刻,有人听到墨千机和墨云泉在洞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事后勘察,爆炸源头指向一个核心部件的“意外”过载,结论为重大事故。
“争吵...意外过载...”
苏明合上卷宗,眼神锐利。
这份语焉不详的记录,处处透着疑点。
墨云泉,作为唯一的幸存核心人员,他的证词至关重要,但记录中却轻描淡写。赵岩父子之死,更是被一笔带过。
“松烟脂...火焰纹章...”
叶启灵拿起那把折叠弩,金灵珠的光芒仔细扫描着弩身上模糊的印记。
“这纹章...似乎和记录里墨千机常用的个人标记有几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同...更...更尖锐一些?”
就在这时,客栈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惊恐的叫喊声!
“不好啦!墨云泉先生!墨云泉先生他...他在房里自焚了!”
自焚?!
四人脸色骤变,瞬间冲出档案库,化作流光射向机枢居客栈!
客栈二楼,墨云泉所在的房间门敞开着,浓烟滚滚涌出!
门口两名看守的镇民吓得面无人色。
房间内,火光熊熊!
只见墨云泉仰面躺倒在地上,全身被一种幽蓝色的诡异火焰包裹着!
火焰无声燃烧,散发出刺骨的寒意而非高温,所过之处,桌椅并未被点燃,反而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白霜!
墨云泉的身体在白霜和蓝火中迅速变得焦黑、碳化!
他脸上凝固着极度痛苦和惊恐的表情,嘴巴大张,似乎想喊什么。
“是...是‘玄阴火’!墨千机当年研究失败的那种阴火!”
钱掌柜在楼下尖叫。
“冤魂!是墨千机的冤魂来索命了!连墨云泉先生也...”
镇民们惊恐万状,几乎要崩溃。
“救人!”
姜若兰娇叱一声,淡粉色灵力化作暖流,试图扑灭那诡异的蓝色火焰。
然而,那火焰遇到灵力,反而像是被浇了油,猛地蹿高了一截,寒意更甚!
“别用灵力!这火有古怪!”
苏明低喝,混沌之力汹涌而出,化作一个无形的力场,强行将那幽蓝火焰与墨云泉的身体隔绝开来!
火焰在混沌力场中疯狂扭动,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活物般挣扎。
叶启灵的金土双珠同时亮起,金芒试图分解火焰结构,土黄光芒则稳固地面和房间结构,防止坍塌。
子无双玉笛急奏,无形的音波化作安抚与净化的力量,冲击着那幽蓝火焰中蕴含的冰冷怨念。
在三人合力压制下,诡异的蓝色火焰终于渐渐熄灭,只留下满室刺骨寒意和厚厚的白霜。
地上,墨云泉的尸体已然化作一具焦黑的枯骨,面目全非,死状凄惨无比。
“死了...”
姜若兰上前探查,脸色难看。
“全身碳化...脏腑瞬间冻结...这火焰...好恶毒!”
子无双玉笛感应着残留的气息,清冷的脸上满是震惊与困惑。
“魂魄...彻底消散了!被那火焰...烧得干干净净!残留的怨念...极其浓烈...带着...墨千机的灵力印记特征!”
这个发现,让刚刚被推翻的“冤魂索命”之说,再次蒙上了恐怖的阴影!
墨云泉死了!
死在了被严密看守的房间里,死于一种与墨千机研究相关的、传说中的“玄阴火”!
现场如同鬼魅作案,不留活口,甚至毁灭魂魄!
苏明蹲在焦黑的尸体旁,混沌之力仔细探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墨云泉焦黑蜷缩的右手上。
那紧握的拳头里,似乎死死攥着什么东西。他小心地掰开焦炭般的手指。
一枚小巧的、被烧得变形发黑的黄铜齿轮碎片,静静地躺在墨云泉焦黑的掌心!
碎片边缘的齿痕,竟与鲁大、林伯死亡现场遗留的碎片形状,惊人地吻合!
凶手留下的碎片,出现在了“受害者”墨云泉的手中?
这怎么可能?!
案情急转直下,陷入更深的迷雾!
墨云泉究竟是畏罪自杀?
还是被真正的凶手灭口?
那诡异的玄阴火和残留的墨千机怨念,究竟是冤魂所为,还是凶手故布疑阵的终极手段?
墨云泉紧握的齿轮碎片,是临终的指证?
还是凶手精心布置的、指向下一个目标的死亡预告?
璇荒镇的杀局,随着墨云泉离奇惨烈的死亡,非但没有终结,反而掀开了更加血腥、更加扑朔迷离的终章!
幕后黑手,似乎正躲在阴影里,嘲笑着他们的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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