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线上,那该死的狗头又出现了。
今天这次来得更悄无声息,像幽灵一样,借着晨雾的掩护,陡然逼近到火炮射程之内。
了望塔上的喊声都带着破音:“卡普——!!左舷!他妈的阴魂不散!”
甲板上瞬间炸锅。比上次更慌,因为太近了。
“转舵!快!”
“所有帆升满!快啊!”
“操!这老疯子怎么找到我们的!”
一片鸡飞狗跳。
刘九正在啃一块昨天剩下的、硬得像石头的面包。听到喊声,他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嚼着。面包太硬,有点费牙。
他抬眼望去。
那艘熟悉的军舰已经近在咫尺,船首的狗头雕像带着狞笑,炮口黑沉沉地对着这边。
卡普站在船头,披风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次他没吼,只是抱着胳膊,眼神像两把刮骨刀,死死钉在奥罗·杰克逊号上。
压力无声,却更沉。
罗杰这次没笑。
他站在船头,双手自然下垂,看着卡普的方向,表情是难得的严肃。海风吹动他草帽下的碎发。
“雷利。”他叫了一声,没回头。
“明白。”雷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同样凝重。
不需要更多交流。
两艘船的距离在飞速拉近。
没有炮击。
这一次,双方似乎都放弃了远程对轰,默契地选择了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
接舷战。
或者说,王对王。
当两艘船船身几乎平行,船舷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时,卡普动了。
他脚下猛地一蹬,甲板碎裂,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射出,掠过短短的海面距离,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气势,直扑罗杰!
没有武器。
只有一双缠绕着漆黑武装色的拳头。
空气被压缩,发出爆鸣。
罗杰几乎在同时迎了上去。
单刀出鞘,寒光一闪,没有劈砍,而是交叉在身前,硬生生格挡!
“轰——!!!”
拳头与刀刃碰撞的巨响,不像金属撞击,更像两座山岳对撼!
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炸开!
离得近的几个船员直接被掀飞出去,甲板上的木桶、缆绳被吹得四处翻滚。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刘九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气浪卷着咸湿的海水和木屑扑面而来,打在身上生疼。
他放下手。
看到罗杰向后滑退了半步,双脚在甲板上犁出两道浅痕。他握刀的手臂肌肉贲张,微微颤抖了一下,但脸上却缓缓扯出一个兴奋到近乎狰狞的笑容。
“库啦啦啦啦!卡普!来得好!”
卡普落回奥罗·杰克逊号的甲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甩了甩拳头,上面连个白印都没有,眼神锐利如初:“罗杰!今天一定把你送进推进城!”
话音未落,两人再次冲向对方。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碰撞。拳头与刀刃交击的声音密集得如同暴雨砸落,每一次对撼都引得船身震颤。
船员们和海军士兵们甚至忘了互相厮杀,全都下意识地后退,给这两个怪物留出足够宽阔的战场,脸上带着惊惧和震撼。
刘九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场中那两个高速移动、不断对撞的身影。
劲风刮得他衣服紧贴在身上。
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弯腰,把刚才因为气浪掉在地上的那块硬面包捡了起来。
吹了吹上面沾的木屑。
还能吃。
他转过身,背对着那地动山摇的战圈,面朝大海。
一边听着身后那非人般的打斗巨响,一边继续慢吞吞地,啃他那块没吃完的早饭。
海面被两艘船犁开白色的浪痕。
今天风浪不大。
是个航行的好天气。
如果后面没那么吵的话。
第一天,太阳升起,落下。
第二天,月亮挂上,隐去。
第三天,海鸥绕着两艘几乎静止的船盘旋,发出不耐烦的鸣叫。
那两个人还在打。
拳风、刀光、碰撞的巨响。成了这片海域唯一的背景音。
甲板早已一片狼藉,靠近战圈的船板碎了又碎,临时用备用木板钉上,很快又变得坑坑洼洼。船员们从一开始的震撼,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干脆该干嘛干嘛,只是尽量远离那片死亡区域。
刘九擦完了所有能擦的甲板,检查了三次缆绳,甚至帮厨子剥了一筐土豆。
他坐在一堆麻袋上,看着远处那两个不知疲倦的身影。
罗杰的草帽破了个口子,汗水和海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往下淌,但他眼睛亮得吓人,每一次挥刀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卡普的海军大衣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衬衫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虬结的肌肉,拳头上覆盖的武装色霸气依旧凝实,每一拳都势大力沉,能轰碎礁石。
第三天下午,太阳西斜。
一声格外响亮的腹鸣,如同闷雷,突兀地打断了激烈的打斗声。
卡普挥出的拳头停在半空。
罗杰劈出的刀也顿了一下。
两人同时后撤一步,微微喘息,盯着对方。
卡普的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响亮,带着不容忽视的委屈。
他皱了皱眉,抬手摸了摸自己坚实的腹肌,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与画风严重不符的……烦躁。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罗杰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差点笑岔气:“库啦啦啦啦!卡普!你不行了啊!”
卡普黑着脸,狠狠瞪了罗杰一眼,却没反驳。他扭头,朝着自家军舰的方向,运足中气,吼了一嗓子:
“喂!食堂开饭了没有?!”
军舰上立刻传来回应:“报、报告卡普中将!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有您最爱吃的仙贝和……”
“闭嘴!”卡普老脸有点挂不住,粗暴地打断,但眼神已经不自觉地往军舰方向瞟了。
他又看了罗杰一眼,似乎衡量了一下肚子饿和抓捕海贼王哪个更重要。
最后,他哼了一声,撂下一句:“罗杰!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竟真的不再纠缠,脚下用力一蹬,庞大的身躯如同灵活的炮弹,嗖地一声掠回了几十米外的军舰甲板上,留下一道残影。
奥罗·杰克逊号上的船员们全都看呆了。
罗杰也止住了笑,握着刀,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直按剑守在罗杰侧后方的雷利,镜片后的眼睛精光一闪。
几乎在卡普落回军舰甲板的同一瞬间,他清冷的声音已经响彻全场:
“转舵!满帆!全速!离开这里!”
命令清晰,果断,不容置疑。
发呆的船员们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如同上了发条般冲向自己的岗位。转舵的转舵,拉帆的拉帆,动作快得带风。
奥罗·杰克逊号庞大的船身发出嘎吱的呻吟,开始艰难但迅速地转向,船帆被风鼓满,速度陡然提升。
对面军舰上,刚刚拿起一大袋仙贝塞进嘴里的卡普,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瞪圆了,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怒吼:“罗杰!你个卑鄙的家伙!别跑!”
他作势要追。
雷利冷静地一挥手:“炮手!阻拦射击!不用瞄准,封住他们追击路线!”
轰!轰!轰!
几发炮弹落在两船之间的海面上,炸起冲天的水柱,形成一道短暂的屏障。
就这么一耽搁,奥罗·杰克逊号已经借着风势,像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将刚刚起速的狗头军舰甩开了一小段距离。
卡普气得跳脚,把嘴里的仙贝嚼得咔嚓作响,指着这边大骂,但船速已经提不起来,眼看距离越拉越远。
奥罗·杰克逊号的甲板上,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荒诞的笑意弥漫开来。有人开始低笑,接着笑声传染开,变成了哄堂大笑。
“哈哈哈!卡普那家伙,居然是因为饿了!”
“海军英雄的弱点原来是肚子!”
罗杰也收起了刀,看着远处那暴跳如雷的身影,摇了摇头,失笑:“这个白痴……”
他脸上也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无奈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刘九站在船舷边,看着那艘逐渐变小、船头还有个身影在挥舞拳头的狗头军舰。
海风吹拂,带着硝烟和……隐约的仙贝香味?
他耸了耸鼻子。
错觉吧。
他转过身。
甲板又被弄乱了。
看来,又有的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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