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夜,阴风惨惨,鸦啼阵阵。残月被流云遮蔽,只透下些许惨淡的清辉,照得坟茔鬼影幢幢。顾长渊等人不敢停留,在老常的引领下,沿着荒僻小径,向西北方向疾行。顾长渊伤势沉重,虽服下解药压制了剧毒,但内伤加上旧创,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钻心的痛,全靠林婉清和顾七左右搀扶,额上冷汗涔涔。三皇子亦是虚弱不堪,由老常半扶半架。一行人沉默疾走,只闻急促的喘息和脚步声,气氛凝重如铁。
“必须尽快离开京畿范围,肃王的追兵随时会到。”老常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黑暗,“前方三十里有座废弃的山神庙,可暂避风头,处理伤势。”
众人点头,强提精神加速赶路。林婉清不时为顾长渊号脉,眉头紧锁。毒性虽缓,但内息紊乱,经脉受损严重,需尽快静心疗伤。她更担心的是,那“腐骨掌”的阴邪内力似乎极为顽固,仍在缓慢侵蚀。
约莫子夜时分,一座破败的庙宇轮廓终于在黑暗中显现。山墙倾颓,庙门歪斜,院内荒草没膝,一片死寂。老常示意众人噤声,率先潜入查探,片刻后返回,低声道:“安全,暂无人迹。”
众人鱼贯而入。正殿内蛛网密布,神像坍塌,唯余残破的供桌和几个蒲团。顾七迅速清理出一块地方,铺上干草,让顾长渊和三皇子坐下。林婉清立刻取出随身药囊,就着月光和水囊,为顾长渊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她的动作轻柔而迅速,眼神专注,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已隔绝。
三皇子靠坐在墙根,看着林婉清忙碌的身影,又看向脸色苍白却目光坚毅的顾长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挣扎着开口,声音沙哑:“顾将军,林县主……今日救命之恩,本王……没齿难忘。若非二位,本王已遭毒手,沉冤难雪。”
顾长渊微微摇头:“殿下言重,此乃臣等本分。当务之急,是确保殿下安全抵达西北,联络镇国公,主持大局。”
“镇国公杨老将军……”三皇子眼中燃起希望之火,但随即又被忧虑覆盖,“只是,肃王既敢囚禁本王,必然在京畿乃至沿途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如何能突破重围,抵达西北?”
一直沉默的老常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走官道是自投罗网。需绕行山区,虽路途艰险,但可避开关卡。老朽知道几条隐秘小路,可通西北。只是……殿下与顾将军的伤势,恐难承受长途颠簸。”
“无妨。”顾长渊咬牙直起身,“一点皮肉伤,还撑得住。殿下安危、江山社稷为重!”他语气坚决,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的虚弱。
林婉清握住他的手,对老常道:“常伯,烦请您详细说说路线。我略通医理,沿途可采些草药,应能支撑。”
老常点点头,用树枝在地上简单划出路线图:“由此向北,进入黑风岭,穿过后有一处猎户遗弃的村落可歇脚。再折向西,沿断魂峡谷而行,虽险峻,但人迹罕至。出谷后,便离西北边境不远了。只是这断魂峡谷……传说有瘴气,需格外小心。”
正在商议间,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嚓”声,似是枯枝被踩断!
“有人!”顾七反应极快,瞬间吹熄微弱的火折子,低喝一声,身形已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至窗边,凝神倾听。老常也同时闪到门后,手握短刃。林婉清立刻将顾长渊和三皇子护在身后,银针暗扣指尖。
庙外死寂片刻,随即,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不止一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山神庙!
顾长渊强忍伤痛,屏息凝神,血契之力悄然运转,试图感知来人气息。然而,对方似乎刻意收敛,气息晦涩难明,只能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
“是追兵!”顾长渊低声道,语气肯定。这种训练有素的隐匿方式和冰冷的杀气,绝非寻常山匪或路人。
“几个人?”三皇子紧张地问。
“至少五个,身手不弱。”顾七从窗缝中仔细观察,声音凝重,“呈合围之势,看来是发现我们了。”
老常眼中寒光一闪:“不能坐以待毙。顾七,你护住殿下和顾将军从后窗走,我断后!”
“不行!”顾长渊断然拒绝,“常伯,你熟悉路径,由你带殿下先走!我和顾七留下阻敌!”他深知老常年事已高,独自断后凶多吉少。
“都别争了!”林婉清急道,“一起冲出去!分散突围目标更大!”
就在这时,庙门外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里面的朋友,不必躲了。这荒山野岭,能跑到哪里去?乖乖出来,或许能留个全尸。”
话音未落,“咻咻”几声,几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在殿内柱子上,箭簇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对方动手了!
“冲后窗!”顾长渊当机立断,一把推开身边残破的供桌挡住前方,与顾七同时扑向后窗。林婉清扶起三皇子,老常紧随其后。
“砰!”后窗被顾七一掌震开。几乎同时,庙门也被猛地撞开,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涌入!
“走!”顾长渊厉喝,反手掷出几枚石子,打向冲来的黑影,暂阻其势。顾七率先跃出后窗,林婉清扶着三皇子紧随其后,老常断后。
然而,窗外并非生路!早有两人埋伏在此,刀光乍现,直劈刚刚落地的顾七和林婉清!
顾七怒吼一声,腰刀出鞘,硬架住劈来的双刀,火星四溅。林婉清将三皇子推向老常,自己侧身闪避,手中银针激射而出,直取对方眼目!那刺客没料到这女子如此狠辣,慌忙闪避,攻势一滞。
就这瞬间空隙,老常已护着三皇子冲出包围,向庙后密林遁去。顾长渊也踉跄跃出窗口,与顾七、林婉清背靠背,被五名黑衣刺客团团围住。
月光下,刺客皆黑巾蒙面,只露双眼,目光冰冷无情,手中兵刃各异,但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专业的杀手。
“一个重伤,一个女流,还想顽抗?”为首刺客冷笑,挥刀攻上。其余四人同时发动攻击,刀光剑影瞬间将三人笼罩!
顾长渊伤势沉重,动作迟缓,只能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勉力支撑,险象环生。顾七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又要分心护住林婉清,顿时左支右绌。林婉清武功最弱,全靠银针和灵活身法周旋,情势岌岌可危!
“铛!”顾长渊格开劈向面门的一刀,肋下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浸透衣衫,他闷哼一声,脚步虚浮。一名刺客觑准空档,毒蛇般一剑刺向他心口!
“长渊!”林婉清惊呼,不顾自身安危,合身扑上,想替他挡这一剑!
“不要!”顾长渊目眦欲裂,想推开她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道灰影疾射而至!“噗”的一声轻响,那偷袭的刺客咽喉已被一枚乌黑的铁蒺藜洞穿,哼都未哼便倒地身亡!
众人皆惊!只见庙宇残破的围墙上,不知何时立着一名身着灰色劲装、面戴青铜面具的身影,身形瘦削,气息若有若无,正是数次暗中相助的神秘灰衣人!
灰衣人目光扫过场中,在顾长渊和林婉清身上略一停留,随即落在剩余四名刺客身上,冰冷开口:“滚。或者,死。”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不带丝毫感情,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四名刺客显然认得此人,眼中露出惊惧之色,互相对视一眼,竟不敢再战,为首者咬牙道:“阁下何人?为何屡次与我等作对?”
灰衣人并未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夹着数枚寒光闪闪的暗器。
四名刺客见状,不再犹豫,发一声喊,转身便逃,顷刻间消失在黑暗中。
危机解除,顾长渊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大口喘息。林婉清连忙上前扶住他,查看伤势。顾七则持刀警惕地盯着墙头的灰衣人。
灰衣人飘然落下,目光落在顾长渊胸前渗血的伤口上,眉头微蹙。他扔过来一个小瓷瓶:“内服,止血。”
林婉清接过,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竟是极品金疮药。她不及多想,倒出药丸喂顾长渊服下。
“多谢阁下再次相救。”顾长渊缓过一口气,拱手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为何屡次助我?”
灰衣人沉默片刻,青铜面具下的目光深邃难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不该回京。”
“受何人所托?”林婉清追问。
灰衣人却不再回答,转身欲走。
“等等!”顾长渊急道,“阁下可知‘鹞鹰’究竟是谁?肃王是否主谋?”
灰衣人脚步一顿,背对着他们,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水很深。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西北……或许是条生路,但……也未必。” 说完,他身形一晃,已如青烟般消失在夜幕中,来得突然,去得无踪。
庙前重归寂静,只余下满地狼藉和一具刺客尸体。月光清冷,照在三人惊疑不定的脸上。
“此人……到底是敌是友?”顾七收刀入鞘,眉头紧锁。
林婉清扶着顾长渊,心中波澜起伏。灰衣人的话意味深长,“受人之托”?托他的是谁?山魈族大祭司?还是……其他势力?“西北或许是条生路,但也未必”又暗示着什么?
顾长渊捂着伤口,目光锐利地望着灰衣人消失的方向。灰衣人的出现,绝非偶然。他似乎在引导,或者说,在观察。这盘棋,远比想象中更大,牵扯的势力也更多。
“此地不宜久留,尽快与常伯和殿下会合。”顾长渊压下心中疑虑,沉声道。当务之急是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婉清点头,与顾七搀起顾长渊,循着老常留下的暗记,向密林深处追去。夜色浓重,前路未知,但经此一役,他们更加确信,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而他们,已深陷网中央。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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