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里的空气,因着萧衍和皇甫宸的对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唯有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和林慕白偶尔摇动折扇的风声。
我像个多余的摆设,僵立在亭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把萧衍翻来覆去吐槽了八百遍。把我拎过来,就是让我罚站,顺便接受三皇子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洗礼吗?
就在我脚趾抠地,快要抠出一座侯府别院时,一道娇柔婉转,带着三分惊喜七分造作的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这份凝滞。
“三殿下,林太医,原来您二位在此处躲清静呢。” 林婉儿带着柳如丝,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目光在亭中扫过,最终定格在我身上,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属于京城才女的标准微笑,“呀,温妹妹也在?真是巧了。”
我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巧什么巧,你们是闻着味儿找过来的吧!
但面上,我立刻切换成“怯懦小白花”模式,微微屈膝,声音细弱:“林姐姐,柳姐姐。”
林婉儿像是没看到我身旁那座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冰山”,亲热地想上前挽我的手臂:“方才在那边就见妹妹跟着侯爷过来,还以为看错了呢。妹妹如今可是大不一样了,竟能得侯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真是令人……羡慕。”
她话里那点酸意和试探,隔着三步远我都能闻到。
我像是受惊般,往后缩了缩,恰好避开了她的接触,眼神惶惶地看向正在下棋的萧衍,仿佛他是我的救命稻草(虽然实际上他可能是把我推入火坑的人)。
萧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于棋盘,仿佛我们这边的动静只是蚊蝇嗡嗡。
林婉儿的手僵在半空,笑容微滞。
柳如丝立刻尖声道:“温知意,婉儿姐姐与你说话呢!你躲什么?如今攀上了高枝,眼睛就长到头顶上去了?”
这话可谓恶毒,直接将我架在了火上烤。既讽刺我身份尴尬,又暗示我仗着萧衍的势目中无人。
我眼圈瞬间就红了(这次有三分是真委屈,七分是演技),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保持着清晰:“柳姐姐何出此言?知意身份卑微,蒙侯府收留已是天恩,从未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姐姐如此说,若是传了出去,外人该如何看待侯府?如何看待哥哥的清誉?我……我……”
我适时地低下头,用袖子轻轻拭了拭并不存在的泪水,肩膀微微耸动,将一个被污蔑、深明大义(表面上的)、且时刻维护兄长声誉的柔弱妹妹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啧。” 一声极轻的、带着玩味的咂舌声从旁边传来。
是林慕白。他摇着折扇,桃花眼里满是看好戏的兴味,目光在我和林婉儿之间逡巡。
皇甫宸也停下了落子的动作,温润的目光扫过我们,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婉儿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她没想到我会直接扣下这么一顶“损害侯府和侯爷清誉”的大帽子。她狠狠瞪了柳如丝一眼,怪她说话不过脑子。
“妹妹误会了,”林婉儿强行维持着笑容,语气却冷了几分,“柳妹妹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只是见妹妹能时常得侯爷指点,心生羡慕罢了。毕竟,侯爷公务繁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见得着的。”
她这话,又把焦点拉回到了“萧衍亲自教导”这件事上,继续试探。
我抬起泪眼朦胧(努力挤出来的)的眼睛,看向她,语气真诚又带着点茫然:“哥哥管教严厉,每日需读书习字,学习规矩,知意愚钝,常感力不从心,只盼着能不辜负哥哥期望,少犯错误便是万幸,实在不知……有何值得羡慕之处?”
我把自己说得像个被迫参加高考冲刺班的学渣,苦不堪言。
林婉儿被我这番“真情实感”的诉苦噎得一时语塞。她想象中我凭借狐媚手段勾引萧衍、得意忘形的画面完全没有出现,反而我只露出了“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悲催模样。
一直沉默的萧衍,此时忽然落下一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
他依旧没看我们,只淡淡开口,是对皇甫宸说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殿下,该你了。”
仿佛我们几个女子之间的机锋暗斗,还不如棋盘上的一子重要。
皇甫宸笑了笑,从容落子。
萧衍这才像是终于注意到亭子里多了几个人,目光冷淡地扫过林婉儿和柳如丝,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让她们瞬间脊背发凉,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
“此处僻静,不宜喧哗。”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林婉儿脸色一白,再也维持不住笑容,连忙拉着柳如丝躬身行礼:“是婉儿\/如丝打扰殿下和侯爷雅兴了,这就告退。”
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比来时仓促了数倍。
我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心里默默给萧衍点了个赞。虽然他是罪魁祸首,但有时候,这尊大佛不用说话,光靠气场就能清场,效果拔群!
亭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悄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刚才那番“茶艺表演”消耗了不少心神。
就在这时,一直作壁上观的林慕白,忽然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笑着看向我,语气促狭:“温小姐方才那一番……嗯,‘情真意切’的剖白,真是令人动容。看来侯爷的‘管教’,卓有成效啊。”
我脸颊一热,知道他又在调侃我上次慈安寺的“表演”。
萧衍闻言,终于将目光从棋局上移开,落在了我脸上。
那眼神,依旧是惯有的深邃和审视,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比刚才在宫里其他地方时,少了几分刻意的冰冷。
他没有评价林慕白的话,也没有评价我方才的应对,只是看着我,淡淡地问:
“《京华渊鉴》卷二,读到何处了?”
我:“……”
哥哥,您这话题转换得是不是太生硬了点?!我刚演完一场大戏诶!
但我不敢抱怨,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回哥哥,刚读到前太傅李家和已故荣国公一脉的旧事。”
“嗯。”他应了一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我却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他带我入宫,把我置于风口浪尖,看着我独自应对林婉儿的刁难,自始至终没有插手,只在最后用气场清了个场。
这算是对我学习成果的……实践考核吗?
而此刻,他又用一句关于功课的问话,将一切拉回了“教导”与“被管教”的轨道。
我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在他眼中,我或许真的只是一件需要精心“雕琢”的作品。我的恐惧,我的挣扎,我的表演,都只是这件作品成型过程中,微不足道的附加品。
他要的,是一个完全符合他预期、能在他掌控下发挥作用的“温知意”。
御花园的风带着荷香吹过亭台,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惬意。
前路漫漫,这场名为“管教”的修行,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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