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厨房门口那口铁锅还在咕嘟着白菜,吴婶的话还挂在耳边:“你这腌菜,真能放一个冬天?”
秀芬蹲在灶前,往炉膛里添了块煤。她没答话,只是掀开锅盖看了看,菜色已经转黄,酸香开始往外冒。她把盖子重新盖好,拎起水瓢往锅边浇了一圈冷水,压了压火头。这锅菜不能急,火大了容易烂,火小了又不入味。她心里清楚,昨儿那一场争执,争的是灶眼,其实争的是活路——谁家都不宽裕,可谁也不能总靠别人让。
她端着空盆回屋,林建华正坐在床沿穿鞋。他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今天厂里加班,中午不回来。”
“嗯。”她应了一声,把盆放在桌下,“锅里的菜你抽空看看火,别断了。”
“知道了。”他背上帆布包,走到门口又停住,“吴婶那边……别往心里去。”
她笑了笑:“我不跟她计较。”
门关上后,屋里静下来。孩子睡得熟,煤炉上的小锅温着米汤。她坐到缝纫机前,掀开布罩,手指抚过那排整齐的针脚样板。昨夜她想了一宿,光靠省吃俭用不行,得想办法换点硬通货。钱婶家有布票富余,人又讲究穿戴,是个突破口。
她翻出一块旧蓝卡其,剪了个衣领样,又拿粉笔在纸上画了两笔。这式样是照着记忆里的春秋夹衫改的,领口收一点,袖子略窄,能显精神还不费料。她把纸样折好,塞进围裙兜里,顺手端起桌上那碟剩下的糖醋胡萝卜条——昨晚腌的,颜色金黄,咬一口脆生生的,酸甜适中。
她拎着碟子出了门,直奔钱婶家。
钱婶正在擦窗台,听见敲门声抬头一看,见是秀芬,眉头微动:“有事?”
“打扰您了。”秀芬把碟子递过去,“这是我新做的腌萝卜,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钱婶愣了一下,没接:“这……不用了。”
“您先试试。”秀芬没收回,“我琢磨了好几天,加了点醋和糖,还放了桂皮提味。配粥最开胃。”
钱婶迟疑片刻,才接过碟子,放在窗台上。“谢谢。”她语气淡淡的,像是不想多谈。
秀芬也不急,从兜里掏出纸样:“其实我还想跟您商量个事。我想给您家做两件夹衫,用您一张猪肉票换,成不成?”
钱婶猛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不收钱。”秀芬声音平稳,“就换一张这个月还没用的猪肉票。您要是不信我手艺,我可以先做一件给您试穿,不合身不要钱,连工本都算我的。”
屋里静了几秒。钱婶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家还有票?”
“前两天发肉,各家都分了点。”秀芬如实说,“您家没动静,我想可能是留着等换别的。”
钱婶没说话,目光落在那张纸样上。她伸手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又摸了摸边缘的裁线。“这剪法……不是照老样子来的。”
“我省了半寸布。”秀芬指着肩线,“这里斜着裁,拼接的时候对齐纹路,看不出缝子,还能贴身穿。”
钱婶终于抬起头,眼神变了点:“你以前学过?”
“没人教,自己瞎琢磨的。”秀芬笑了笑,“日子紧,就得动脑子。”
钱婶沉默了一会儿,把纸样放下:“尺寸我明天给你。衣服做好了再说票的事。”
“行。”秀芬点头,“那我先告辞。”
她走后,钱婶站在原地没动。窗台上的碟子还在,她盯着看了会儿,到底还是拿了过来,挑了一根萝卜条放进嘴里。脆,酸里带甜,咽下去后舌尖还泛着一丝回甘。
三天后,秀芬上门量尺寸。钱婶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毛衣,袖口磨得起球了。她报完数字,犹豫了一下,又补充:“我男人肩膀宽,腰背挺惯了,别做得太紧。”
“明白。”秀芬记下,“您放心,我按体型来,不是光照纸样剪。”
临走时,她瞥见窗台上的碟子空了,底下垫着的纸巾上留着一圈红油印——有人拌过辣椒。
又过了五天,第一件夹衫做好了。深灰呢料,暗扣,立领微收,袖口一道明线走得很匀。钱婶试穿时站在镜子前看了很久,抬手、转身,动作一点点变自然。最后她轻轻说了句:“没想到……你还懂省布料的剪法。”
秀芬站在旁边没吭声。她知道,这句话出口,就成了。
钱婶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猪肉票,塞进她手里:“下一件,照这个来。”
秀芬接过,道了谢,转身出门。走到院中,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票,指尖压了压,小心折好放进内衣口袋。
回家路上,她顺手摘了两根自家种的小葱。晚上炖白菜时,她特意把那张猪肉票拿出来,在灶台边上摊开,让油星子溅上去一点。林建华下班回来,看见票在桌上,愣了一下。
“钱婶换的。”秀芬一边切菜一边说,“两件夹衫,换一张票。”
林建华没多问,只点了点头,蹲下身帮她把粉条泡进水盆里。
锅烧热,油一响,葱姜下锅,肉片滑进去,“滋啦”一声,香味立刻满了屋。她把白菜倒进去翻炒,再加水焖煮。这一回,锅里多了萝卜块和一把红薯粉条,炖得浓汤滚滚。
吴婶路过门口,闻见味儿停住了脚。她探头一看,锅里油光发亮,肉片裹着汤汁,萝卜炖得透而不烂。
“今儿吃肉?”她语气有点干巴巴的。
“全靠钱婶给的票。”秀芬笑着盛了一碗,递过去,“您也来一口?趁热。”
吴婶摆手:“不吃。”可脚没挪窝,眼睛一直盯着那锅菜。
“您要是不信我能做成衣,改天来看我量尺寸。”秀芬把碗搁在窗台上,“钱婶那件,您也瞧见了,领子利落吧?”
吴婶哼了一声:“不就是几针线。”说完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眼锅,嘀咕一句:“那袖口……倒是挺顺当。”
当晚,周建国托王霞来问能不能改条工装裤,说孩子长个快,裤腿短了一截。第二天一早,赵大妈送来一块蓝卡其:“给我老头做件褂子,成不成你说。”
秀芬坐在缝纫机前,把布料铺平,拿尺子比了比。针头咔嗒咔嗒响起来,线轴转动,布面缓缓推进。她低头看着那道笔直的缝线,嘴角微微翘了下。
灯芯爆了个花,她抬手捻了捻。窗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在院子里低声议论:“听说钱老师穿的新衣是李家秀芬做的?”
“可不是嘛,人家那手艺,省布又合身。”
“哎,那她接不接咱们这种粗布活?”
秀芬没抬头,手里的针线不停。她把最后一针收好,剪断线头,把衣服叠整齐,放在桌角。然后翻开一个小本子,用铅笔写上:
“三月十七,钱婶,夹衫一件,换猪肉票一张。”
她合上本子,吹灭煤油灯。屋里黑下来,只有窗外还亮着一点月光,照在缝纫机的金属面上,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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