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冲进来时,手里还攥着半截井绳,脸白得像刚捞出的湿面片。秀芬正往锅里倒水,听见声音猛地转身,水瓢“哐”地磕在灶沿上。
“郑爷爷……倒了!”小强喘着气,“我送热水过去,门没锁,他躺在床边地上!”
秀芬把围裙一扯,甩在桌上就往外走。林建华昨夜加班没回来,院里能搭手的只有她。她几步跨到郑家门口,推门进去,屋里静得很,煤炉上的水壶还没开。
老人侧身蜷着,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搭在床沿,嘴唇发紫,额头沁着冷汗。她蹲下身,扶他躺平,顺手摸了摸颈侧,脉搏跳得急但还算稳。她赶紧从自己衣兜里掏出随身带的薄荷油,拧开盖子在他鼻下一抹。老爷子眼皮颤了两下,喉咙里滚出几个字:“盒……盒子……别动……”
“您先别说话。”秀芬轻声说,“我在这儿。”
她翻出枕头垫在他头下,又把棉被拉过来盖住腿。看这情形不像中风,倒像是累极了突然虚脱。前两天他还给她讲药方,语气虽冷,脑子清楚得很。这几天她天天来送粥,知道他饮食规律,也没听说哪里疼过。
可刚才那句“盒子”,让她心里一沉。
她环顾屋子。柜子开着条缝,抽屉也半拉开,像是找东西没收拾好。她没动那些,只低头检查老人手脚有没有摔伤。就在她掀开床单一角查看时,眼角扫到床底有块木板边缘翘起,和平时不一样。
她蹲下去,手指探进去一抠,那块板松动了。轻轻一拉,露出个扁平暗格。
里面有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草纸。
她犹豫了一秒,还是拿了出来。打开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几味药材:茯苓、山药、莲子肉、芡实……都是健脾养胃的常用料,剂量标得清清楚楚。末尾一行小字写着:“避人耳目,勿示外人”。再往下,是一行更小的字:“西仓库房,七三年封”。
她盯着那行地名看了两秒,心口微微发紧。
这不是药方集上的内容。昨天她还翻过那本蓝皮册子,没有这一条。而且这字迹虽然工整,却不似老人平日的笔锋,反倒更显仓促。
她迅速把纸叠好塞进袖口,重新合上暗格,拍了拍地面,让木板恢复原样。起身时,她顺手把柜门关严,抽屉也推了进去。
老人这时睁开了眼,眼神浑浊,但认出了她。
“您别乱动。”秀芬端了杯温水过来,“我给您喝点水,等缓过劲再说。”
他摇头,声音很轻:“你……看见什么了?”
“没看见。”她说,“就是见您柜子没关好,顺手帮您整理了下。”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问。
她扶他躺好,又摸了摸额头,温度正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家熬点小米粥送来。
出门时,她回头看了眼那扇旧木门,心里明白——有些事,已经不是一碗粥能遮掩过去的了。
第二天一早,她特意绕到井台边等赵大妈晾被子。两人并排站着,她一边搓毛巾一边压低声音:“西仓库房……咱们厂那边有个叫这名儿的地方吗?”
赵大妈拧着被角,抬头想了想:“西仓库?那是老堆放废铁的棚子,七几年就塌了,后来填了当煤渣堆。怎么了?”
秀芬摇头:“随便问问,听着像老地名。”
话音刚落,眼角瞥见吴婶站在自家窗前,手里抖着一条床单,目光直直扫过来。那眼神不像是无意,倒像是盯了好一会儿了。
她没再多问,笑着跟赵大妈说了句“回头借您针线”,转身走了。
当晚,她在灯下把那张草纸抄了一遍,原样放回暗格。她不想留证据,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记。抄完后,她把副本夹进做饭记账的小本子里,合上本子,吹灭了灯。
第三天下午,她拎着林建华省下的半包挂面去探望郑老爷子。这次她没偷偷摸摸,大白天走进院子,还特地喊了声:“老爷子,我来看您了!”
屋里没应声。
她推门进去,老人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呼吸平稳。她把挂面放在桌上,又看了看炉子,添了点煤。
正要走,吴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哟,又来了?一天三趟,比亲闺女还勤快。”
秀芬转过身,吴婶站在门槛外,两手叉腰,脸上挂着笑,可那笑一点不热乎。
“他病着,没人管饭。”秀芬平静地说。
“没人管?”吴婶冷笑,“前些年谁抢他家棉被抢得最欢,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秀芬没接这话。她知道提旧事没用,只会惹出更多是非。
“您要是担心我图什么,”她说,“我现在就请您进去看看,他缺不缺药,少不少粮。您要是愿意,以后您来照应也行。”
吴婶噎了一下,脸涨红,却没再开口。
秀芬走出门,看见赵大妈正好从厕所出来,便迎上去:“大妈,您帮我照看一下老爷子,我家里还有锅饭等着收火。”
赵大妈点头:“行,你去忙。”
这事传得很快。不到半个钟头,周建国媳妇王霞抱着妞妞路过时悄悄说:“吴婶今早跟钱婶嘀咕,说你天天钻老头屋,肯定在找‘四旧’,还说你要倒卖老物件换票子。”
秀芬正在切萝卜,刀顿了一下,没抬头:“她爱说就说吧。”
“你不担心?”王霞压低声音,“现在查得严,万一她真去举报……”
“我没拿他东西。”秀芬把萝卜推成丝,“她要说,就让她说。清者自清。”
可她心里清楚,有些事经不起查。那张纸条上的“七三年封”,听着就不寻常。七三年是什么时候?正是清理“四旧”的风口浪尖。一个老药工,藏着带年份的地名,谁能保证不出事?
她决定不再单独进出郑家。接下来两天,她都请赵大妈陪着一起去送饭,有时还叫上小强作伴。她想让所有人都看见——她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照顾病人。
可吴婶的眼神越来越阴。
第四天清晨,秀芬刚打开院门准备打水,吴婶从厕所出来,直接拦在她面前。
“整天往人家屋里钻,不怕闲话?”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带刺,“莫不是真找着金元宝了?”
秀芬拎着空桶,看着她:“他病得起不来床,我不去,谁去?”
“别人不去,就你热心?”吴婶冷笑,“前两天半夜,我还看见你屋里灯亮着,鬼鬼祟祟写什么东西。是不是在编造老家伙的遗嘱啊?”
秀芬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您要是真觉得我有问题,现在就去居委会说。我等着。”
吴婶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你……你等着!”她扔下一句,转身回屋,门摔得震天响。
秀芬没动。她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了。
果然,中午时分,街道干事贴出通知:本月起粮票配额调整,粗粮比例上调百分之十五,每户须三日内完成登记核对,逾期不候。
消息一出,全院炸了锅。
赵大妈抱着副食本在院子里算来算去:“我家五口人,每月才多两斤玉米面,哪够吃?”
周建国两口子轮班倒,急着换细粮票给孩子蒸蛋。
孙桂香抱着小强的饭盒发愁,低声问秀芬:“能不能用红薯抵一部分?”
吴婶家孩子多,压力最大。她刚从街道办回来,脸色铁青,手里捏着一张登记表,站在自家门口直跺脚。
“妈,我饿。”她儿子扒着门框喊。
“饿也得等!”她吼了一句,转头看见秀芬正低头核对自己家的副食本,突然冷冷道:“有些人啊,光顾着打听老房子的事,自家口粮都不管了。”
秀芬抬起头,平静地说:“我家的票,一分都没少用。”
吴婶咬了咬牙,到底没再说什么。她现在顾不上告状,得先想办法让孩子吃饱饭。
秀芬坐在自家门槛上,翻开副食本,一笔一笔算着这个月的粮油配额。玉米面多了,大米少了,酱油定量也减了。她圈出几项关键数字,眉头越皱越紧。
耳边是各家争执换票的声音,有人哭,有人骂,有人蹲在井台边数粮袋。
她低头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页夹着纸条副本的纸角。
风从院口吹进来,掀动了本子的一角。
她没抬手去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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