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把盐罐往窗台上一搁,盖子都没拧紧,转身就走。她眼角扫过秀芬家厨房的烟囱,那根黑铁管子正冒着淡淡的白气,像是在无声地宣告——又生火了。
她站定在自家门口,手扶着门框,心里数着:这都第三天了,早上蒸,中午焖,晚上还封炉。哪户人家这么烧煤?赵家孩子多,周家两口子忙得顾不上饭,谁像她这样顿顿热灶?
“这月煤发得不少啊。”她故意提高嗓门,“怎么我家这点儿不够用?莫不是有人拿去换酒了?”话是冲着井台说的,眼睛却盯着秀芬家那扇半掩的门。
赵大妈正拎着簸箕出来倒灰渣,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你说啥呢?”她问。
“我说煤。”吴婶冷笑一声,“公家定量,一分一厘都该算清楚。谁多谁少,大家心知肚明。”
赵大妈没接话,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筐里的炉灰,颜色发暗,确实烧得透。她抬头看向秀芬家,烟囱还在冒烟,可那烟细而淡,不像猛烧的样子。
“你别瞎猜。”她终于开口,“人家秀芬天天做好吃的,不就是为了让家里吃得香点?再说了,建华厂里按月发粮票布票,人家有底气。”
“有底气也不能占大伙便宜!”吴婶声音拔高,“公用煤是谁都能随便加的?她那窝头金黄金黄的,红薯枣子往里放,听着就费火!”
这话一出,钱婶正好从公共水龙头洗完衣服回来,听了也皱眉:“我倒没注意谁多烧谁少烧。不过……”她顿了顿,“昨儿我路过她家后窗,看她在灶前封炉,动作挺利索,好像懂怎么省煤。”
吴婶一听,更来气:“懂省煤?那为啥我家煤少了二十斤?上个月还能撑到月底,这个月才二十号就见底了!”
赵大妈叹口气:“你也别光咬住人家一家说。要真觉得不对,叫几个人一起看看,眼见为实。”
“看?”吴婶冷笑,“你以为我不敢?”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爬上墙头,吴婶就端着个空煤筐站在院中央。她见人就拉:“今儿咱们得说道说道,这煤到底是怎么没的。”
周建国上班前抱着棉袄路过,被她拦住:“吴婶,有事晚点说,我赶点。”
“就现在说!”她声音尖起来,“你们家烧煤多不多?赵家呢?钱家?谁家像秀芬那样天天开火?”
钱婶正在晾衣服,听见这话,手一顿:“我没数过谁家烧多少。但昨儿她请我尝了窝头,就用了两个小煤块,灶膛还封得好好的,半夜都不灭。”
赵大妈也凑过来:“我也吃了,甜丝丝的,松软。她说掺了红薯丝,省面又顶饿。”
“省面?”吴婶翻了个白眼,“那是省煤吗?她家烟囱天天冒烟,你们看不见?”
正说着,秀芬提着水桶从井台回来,路过院子中间。吴婶立马迎上去,把手里的空筐往地上一蹾:“李秀芬,今儿大伙都在,你给说说,你家这煤是怎么烧的?”
秀芬站住,水桶搁在脚边。她没慌,也没躲,只是看着吴婶:“你想知道?”
“当然想!”吴婶扬声,“公家的东西,谁也不能白拿!你要是用了不该用的,就得认!”
秀芬点点头:“行。那你们现在就去我家灶膛看,灰还在不在?要是造假,你们当场揭我。”
众人一愣。
赵大妈先反应过来:“哎哟,这话说的……谁怀疑你还能进你家灶台看灰?”
“那就明天。”秀芬平静地说,“明儿我蒸窝头,各位婶子伯娘都来坐坐。看看我家一顿吃多少粮,烧几块煤。要是真超标,我认罚,煤钱照补。”
院子里静了几秒。
钱婶看了看吴婶,又看看秀芬:“这……倒也不是不行。”
赵大妈立刻接话:“行啊!我还惦记你那红薯枣窝头呢!正好尝尝新鲜!”
吴婶张了张嘴,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总不能当着所有人面说“我不去”,那反倒显得她心虚。
“好啊。”她勉强挤出笑,“那就看看,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精打细算’。”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秀芬家厨房门口就陆续来了人。
赵大妈第一个到,手里还攥着半块冷饼。“我早点少吃点,留肚子给你尝新。”
钱婶随后也来了,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门口没进去,目光落在灶台边那个小煤筐上。
吴婶最后出现,两手空空,眼神紧紧盯着秀芬的一举一动。
秀芬没关门,把人都让到了屋檐下站着。她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米缸,里面是半缸糙米;掀开面盆,玉米面掺着薯粉,颜色发灰;又拿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躺着几颗泡软的红枣和一小撮糖精。
“这是昨儿攒的。”她说,“今天就做三个人吃的量。”
她舀了两碗玉米面,加了一小把红薯丝,再捏出一点枣泥拌进去,揉成团。然后从煤筐里取出两块煤,放进炉膛,点火。
火苗窜起来时,吴婶往前探了半步:“就这么两块?够烧一锅?”
“够。”秀芬说,“我会封炉。晚上加一块,能保温一夜。”
她把蒸笼坐上锅,盖好盖子,又顺手把灶口的风门调小,火势立刻收拢,变成一条细长的蓝焰。
“你们看,火小了,但不断。”她说,“这样烧,省煤,也不耽误做饭。”
赵大妈蹲下身,扒拉了一下炉灰:“哎,还真是烧得透,没黑心。”
钱婶点点头:“难怪她家烟囱冒烟少。原来是控火有方。”
窝头蒸熟后,秀芬一个个拿出来,放在粗瓷盘里,热气腾腾。她挨个递给大家:“尝尝吧,粗粮做的,不值什么钱,就是费点心思。”
赵大妈咬了一口,眼睛眯起来:“香!这红薯味儿带甜,枣泥化开了,一点都不糙。”
钱婶也尝了,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这种做法,比光啃窝头强多了。孩子爱吃,大人也不嫌难咽。”
吴婶接过窝头,没说话,低头啃了一口。她本来想找茬说“太软了肯定费火”,可吃到嘴里才发现,这窝头虽松软,但分量实在,一口下去全是粗粮的扎实感。
“也就这样。”她嘟囔一句,把剩下的半块塞进衣兜,“带回去给我男人吃。”
秀芬没计较,只笑着说:“以后想吃,随时来。我家常做,多一口不多。”
人群渐渐散了。
赵大妈临走拍了拍她的肩:“你这日子过得明白,比我当年强。”
钱婶走了几步,又回头:“下次封炉,教教我。”
秀芬点头答应。
吴婶走在最后,脚步慢吞吞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秀芬家厨房,烟囱已经没了烟,只剩一点点余温从灶口渗出来。
她没再说煤的事。
秀芬收拾完碗筷,端着空盘子走出厨房。阳光照在青砖地上,映出她影子,短短一截。她抬头看了眼郑老爷子门口那堆杂物——断藤椅、锈铁罐、压扁的煤筐——已经被挪到了墙角,码得整整齐齐。
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只旧煤筐的边沿,指尖沾了点灰。
远处传来林建华下班的脚步声,沉稳,一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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