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府的气氛,在死寂中绷紧到了极致。皇庄走水案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头顶。永宁侯萧远连日奔走于朝堂与府邸之间,面色一日比一日凝重。赵氏忧思过甚,竟真的病倒了,福禧堂终日弥漫着汤药味。
而在这片压抑的愁云惨雾中,墨韵堂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这日清晨,沈清辞照例去正房“侍疾”。推开内室的门,一股比往日更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但奇怪的是,这药味中似乎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异香。钱妈妈和两个大丫鬟垂手侍立在一旁,脸色都有些异样的紧张和……期待?
沈清辞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萧景珩依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但沈清辞敏锐地发现,他的脸色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苍白,而是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红晕。他搭在锦被外的手,指节似乎也比往日多了些许血色。
她心中狂跳,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依旧如常地拧了热帕子,准备为他擦拭。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呻吟。
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内室炸响!
“世子爷?!”钱妈妈第一个扑到床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沈清辞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到,萧景珩那浓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手指也微微动了动!
“动了!世子爷动了!”一个丫鬟惊喜地低呼出声。
“快!快去禀报侯爷和夫人!快请太医!”钱妈妈激动得语无伦次,连忙指挥着。
内室里顿时乱作一团,脚步声、惊呼声、吩咐声交织在一起。沈清辞被挤到了一旁,她站在原地,看着床上那个似乎正在努力挣脱黑暗束缚的男人,手心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终于要“醒”了!在这个侯府最风雨飘摇的时刻!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府。永宁侯萧远正在书房与莫先生商议要事,闻讯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霍然起身,甚至来不及整理衣冠,便大步流星地冲向墨韵堂。病中的赵氏也被丫鬟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赶来。
当永宁侯和赵氏冲进内室时,看到的是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床上那个昏迷了数月之久的嫡长子,眼睫剧烈地颤动着,眉头紧蹙,仿佛在与无尽的黑暗搏斗。他的嘴唇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珩儿!我的珩儿!”赵氏扑到床边,泪如雨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永宁侯萧远站在床边,身躯微微颤抖,虎目之中,竟也隐隐泛起了水光。这个在沙场上铁血半生的男人,此刻看着濒死的爱子出现生机,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太医很快被请来,仔细诊脉后,脸上露出惊异之色,连连称奇:“奇哉!奇哉!世子脉象虽仍虚弱,但沉疴之中竟显生机!似有一股顽强的元气在复苏!此乃天佑侯府,世子命不该绝啊!”
整个墨韵堂,乃至整个永宁侯府,都因为世子萧景珩的“苏醒”迹象而震动、沸腾!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像一道强光,暂时驱散了笼罩在侯府上空的阴霾。
所有人都围在世子床边,激动地等待着他完全清醒的那一刻。
只有沈清辞,安静地退到了人群之后,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她看着眼前这“感人至深”的一幕,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奇迹,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恰到好处的“破茧”!
萧景珩选择在侯府内忧外患、父母心力交瘁、所有人都渴望一个希望的时刻“醒来”,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他的“苏醒”,不仅能极大地安抚永宁侯和赵氏,稳定侯府内部因三房之事而浮动的人心,更能向外传递一个强烈的信号——永宁侯府的继承人未倒,侯府根基仍在!
这无疑是对外界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包括“惊蛰”)最有力的回击!
好深的心机!好厉害的算计!
沈清辞的目光,穿过激动的人群,落在床上那个依旧在“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的男人身上。他苍白的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在沈清辞眼中,不再是痛苦的挣扎,而是一场无声的、宣告王者归来的序幕。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永宁侯府的历史,将彻底改写。而她这个“冲喜有功”的世子妃,也将随之被推上风口浪尖。
是福是祸,即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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