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的污渍在沈清辞素色的裙摆上晕开,像一朵诡异的花。屋内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慌忙收拾碎片、擦拭地面,钱妈妈一边指挥,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瞥着扑在床边的沈清辞。
赵氏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沈清辞,心中那点因被打扰而生的烦躁,竟奇异地被一丝极淡的、同为女人的怜悯所取代。罢了,到底是个刚进门就面对夫君濒死的可怜人。
“好了,别哭了。”赵氏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哭也无用,反倒扰了景珩清净。钱妈妈,带世子妃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她伺候了。”
沈清辞抽噎着,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哀婉地看向赵氏:“母亲……就让儿媳在这里守着世子吧,哪怕……哪怕只是看着……” 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种固执的、属于新妇的痴情与无助。
赵氏看着她那苍白的小脸和红肿的眼睛,终究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随你吧。只是莫要再出声,安静待着。”
“谢母亲!”沈清辞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规规矩矩地退到床尾一个不碍事的角落,搬了个绣墩坐下,真的就一言不发,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床上似乎又陷入昏睡的世子。
这番作态,彻底打消了钱妈妈最后的疑虑。看来这位世子妃,除了哭和守着,也确实没什么别的用处了。她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世子的病情。
沈清辞低垂着眼,看似在悲伤,实则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手腕的脉搏,指腹的薄茧……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性——永宁侯世子萧景珩,他的病,极有可能是装的!至少,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病入膏肓!
他为什么要装病?是为了躲避侯府内部的倾轧?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那碗被打翻的药……是意外,还是他故意的?如果他真是装病,那每日灌下去的虎狼之药,他又如何处理?
无数个疑问在沈清辞脑中盘旋。但她迅速冷静下来。无论真相如何,这个发现,对她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如果世子是装病,那她这个冲喜新娘的处境就完全不同了。她不再是注定要陪葬的牺牲品,而是可能成为一个……潜在的盟友?或者,是世子棋盘上的一颗新棋子?
风险与机遇并存。与一个深不可测、暗中谋划的“病人”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但比起在完全被动中等死,主动入局,博取一线生机,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认自己的猜测,并且,想办法让世子知道——她,看出了端倪,并且,有合作的价值。
不能急,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在世子主动摊牌或者她找到绝对安全的沟通渠道之前,她必须继续扮演好那个柔弱、痴情、无害的冲喜新娘。
这一夜,沈清辞就真的在那冰冷的绣墩上坐到了天亮。期间世子又断断续续咳了几次,每次她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关切和心疼,甚至还主动帮着递了两次温水(自然是由钱妈妈转交),动作小心翼翼,眼神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
天快亮时,世子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赵氏早已支撑不住,被劝回去休息了。钱妈妈也累得够呛,看着依旧坚持守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的沈清辞,语气难得地缓和了一丝:“世子妃也回去歇歇吧,这里有老奴看着。”
沈清辞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因为久坐,腿脚发麻,身子晃了一下,春桃连忙扶住。
“那……就有劳妈妈了。”她虚弱地说完,由春桃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正房。
回到冰冷的厢房,春桃赶紧给沈清辞灌了个汤婆子,又倒上热茶,心疼得直掉眼泪:“小姐,您何苦这样作践自己身子……”
沈清辞抱着微烫的汤婆子,感受着指尖一点点回温,脸上却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苦肉计,有时候是最好用的敲门砖。”
经过这一夜,她在墨韵堂的形象应该更加“丰满”了——一个对世子情深义重、甚至有些痴傻的柔弱女子。这样的形象,最能降低各方的戒心。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待那位“病重”的世子爷,主动露出破绽。
她有一种预感,她投出的那颗石子(手腕的那一按),或许已经在那潭深水中,激起了一丝微澜。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依旧深居简出,但去正房“请安”(实则是远远看世子一眼)的次数悄然增多。每次去,她都只是安静地坐一会儿,有时会小声读几页闲书(声音轻柔,确保只有床边的人能隐约听见),内容多是些风花雪月或游记杂谈,绝不涉及任何敏感话题。
她在耐心地释放信号,也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终于,在世子“病发”后的第五日黄昏,沈清辞照例去正房稍坐后离开。当她走到庭院中时,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匆匆从后面追上来,塞给她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球,低声道:“世子妃,您的帕子掉了。”
说完,不等沈清辞反应,便低头快步走开了。
沈清辞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将纸团握在手心,直到回到厢房关上门,才缓缓展开。
纸上只有两个字,字迹潦草虚弱,仿佛是用尽力气写下,但笔锋深处,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凌厉:
“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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