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的脚印像一道无形的催命符，让五连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大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天地间只剩下风的怒号和雪片扑打窗户的簌簌声。这种绝对的白色隔绝了外界，也放大了内心的恐惧。
夜晚的值守变成了真正的苦役。双人岗哨蜷缩在临时搭建的、四面透风的了望棚里，靠着一个小炭盆汲取微不足道的热量。探照灯的光柱在雪幕中显得昏黄无力，能见度不到十米。每一次风声的变调，每一次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的闷响，都让哨兵的心提到嗓子眼。
李明宇和另一个叫刘建设的知青分在了一起。刘建设是个胆小的闷葫芦，抱着几乎跟他一样高的铁锹，缩在角落里，眼睛瞪得溜圆，不停地哆嗦。
“明宇哥……你……你听见啥没？”刘建设带着哭音问。
李明宇竖起耳朵，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但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不安。“别自己吓自己，是风。”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轻轻刮擦木材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声音很轻，但在万籁俱寂的雪夜里，却清晰得刺耳。
声音来自……牲畜圈的方向！
李明宇的心猛地一紧，他一把抓起身边的铜锣，对刘建设低吼：“敲锣！快！”
刘建设吓得手一软，锣槌掉在地上。李明宇顾不上他，抢过锣槌，用尽全身力气，“铛铛铛”地敲了起来！刺耳的锣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连部方向立刻有了回应，更多的锣声响起，几处篝火也被迅速添旺，火光摇曳，映得雪地一片橘红。宿舍里传来骚动和惊呼声。
李明宇敲着锣，眼睛死死盯着牲畜圈的方向。探照灯的光柱也扫了过去。在光圈边缘，他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细长的影子，在栅栏上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那影子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在厚厚的积雪上几乎没留下痕迹。
“看见啥了？”马永贵和孙福海带着几个人，提着马灯和家伙什，深一脚浅脚地跑了过来。
“好像……好像有个影子，在圈栏上，一下子就不见了！”李明宇喘着粗气说。
孙福海二话不说，端着枪就冲到了牲畜圈旁。马灯的光线下，圈里的猪和少数几只羊挤在一起，惊恐地骚动着，但看起来并无大碍。孙福海仔细检查着栅栏和积雪。
突然，他在一处栅栏的顶端，发现了几缕挂在木头毛刺上的、浅灰色的毛发。毛发很长，柔软而富有光泽。在栅栏下方的雪地上，有一个几乎被新雪覆盖的、浅浅的脚印，正是他白天看到的那种狭长猫科动物的爪印！
脚印指向黑松林的方向，但只延伸了几步，就消失在了茫茫雪幕中，仿佛那个生物凭空蒸发了一般。
“是它。”孙福海捏着那几根毛发，语气肯定，“来了。没得手，被锣吓跑了。”
众人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这东西太狡猾了，动作快如鬼魅，而且显然不怕冷，在这种天气里依然出来捕猎。这次是没得手，下次呢？
“今晚加双岗！篝火不能灭！”马永贵嘶哑着嗓子下令。
后半夜，无人能够安眠。每个人都竖着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异响。鹿婉云躺在炕上，仿佛又听到了灰毛在木箱里抓挠的声音，但那只是幻觉。现在，外面有更可怕的爪子，在觊觎着他们的生命。
第二天清晨，雪稍微小了些。人们战战兢兢地出门检查。牲畜圈完好无损，但人们在鸡窝顶上，发现了几个清晰的、与昨夜一模一样的爪印！那东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踩过鸡窝顶，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挑衅地巡视了一圈它的潜在猎场！
孙福海看着那些爪印，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抬头望向依旧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
“这雪，还要下。它饿得狠了，不会罢休的。”
真正的猎手，已经亮出了爪牙。而五连的每一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它饥饿目光下的候选猎物。这场雪夜开始的狩猎游戏，规则由它制定，而人们，甚至连它的真面目都未曾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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