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康复的过程,比想的还磨人。
陆寻觉着自个儿就像一台拆碎了又瞎拼起来的破机器,身上钝痛都算小事,脑子里那片化不开的浓雾才真叫人活在地狱里。
记忆没回来,它们在造反。
有时候,他正喝着那股腻子粉味的营养液,眼前就冷不丁闪过一片废墟,一个女声在他脑子里说:“再见了,夜莺。”
那声音里的决绝跟悲伤,让他心脏针扎似的,疼的莫名其妙。
还有时候,他半梦半醒的,会瞅见一个戴金丝眼镜的文弱男人,站在一片血泊里,眼神空洞的像个黑洞,嘴里咕哝着什么。
他想不起那是谁,但那份复杂又混着牺牲跟什么的绝望,死沉死沉的压他心上,让他喘不上气。
最要命的,是那些属于他自己的碎片。
他会突然闻到空气里有股老打印机的墨粉味,下一秒,指尖就好象碰到了冰冷坚硬的加密密钥。那种头一回得手后肾上腺素狂飙的喜悦,真实的让他以为自己还活在过去。
可紧跟着,就是那片没尽头的纯白噩梦。
被光线穿透身体,意识被一分一秒的分解榨干,那痛苦就跟一部永远不会停的电影,在他脑子里来回的放。
“我人麻了,我这脑子是盗版系统吗?到处是bug跟怪弹窗。(绷不住了.jpg)”
陆寻抱着头,痛苦的蜷在床上。
这些记忆碎片互相冲突,根本不挨着,像一堆拼不上的拼图,把他折磨的快疯了。他开始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又是别人的。
那个在白色噩梦里被当成燃料的倒霉蛋,真是他自己吗?
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叶晚推门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幅景象。
陆寻蜷在床脚,整个人抖的跟秋风里的叶子似的,脸上汗水泪水混一块儿,狼狈的很。
她没出声,只是把一碗温热的合成食物搁在床头,然后安静的坐在床边,跟个顶有耐心的猎人一样,等着猎物自己爬出洞。
过了好久,陆寻的颤抖才慢慢停下来。
他抬起头,那双熬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混乱跟无助。
“我脑子里...很乱。”他终于开了口,嗓子哑的跟破风箱一个样,“像在看别人的恐怖电影,可我能感觉到疼。每一分每一秒。”
他看着叶晚,眼神就跟快淹死的孩子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是不是...快疯了?!”
叶晚的心口猛抽了一下。
她没说“我知道”,也没说“那不是你的记忆”这种废话。
她只是看着他,看了好久,然后,用一种一样沙哑却异常平静的嗓音说:
“我看了我母亲...最后的记忆烙印。”
陆寻的呼吸停了一拍。
“我一直以为,真相手里攥着一把刀,要么捅死敌人,要么捅死自己。干脆利落。”叶晚的目光飘向远处,好像穿透了这间阴冷的地下室,看到了那场冰冷的雨夜。
“可我看到的,是一团乱麻。”
她声音很轻,带了点自嘲的苦涩。
“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完美的英雄。只有一群被自己的理想欲望还有爱恨困住的疯子和傻子,在错误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最后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
“这真相,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一种可能,都更荒谬,也更...沉重。”
她转回头,看着陆寻,那双眼睛里映着他的迷茫,也映着她自己的痛苦。
“有时候,知道真相,比活在谎言里更需要勇气。因为你得背着它,一个人走下去。”
陆寻愣住了。
他看着叶晚那张疲惫却写满坚韧的脸,头一回,他从另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跟自己相似的被记忆压到喘不上气的重量。
他们的痛苦不一样,但那份被真相撕扯的孤独,却是一样的。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拼一幅碎掉的拼图。
她也是。
陆寻绷紧的身体,终于松了一点。他看着叶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晚伸出手,轻轻的,覆在他那只因为用力指节都发白的手上。
她的手很凉,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没关系。”她说,“拼不起来,我们就一起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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