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幽铁防线红薯满仓、百姓安居,南方老鸦山兵营化整为零、潜心砺刃之时,中原大地的中心,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恢弘皇城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紫宸殿中,龙涎香在鎏金香炉中静静燃烧,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闷与压抑。
年轻的皇帝斜倚在龙椅上,华贵的龙袍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疲惫与浑浊。
他面前巨大的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仿佛永远也批阅不完。
大部分都被他随手搁置一旁,只有几份被单独挑了出来。
一份来自北疆巡按使,用词谨慎,却隐约提及“幽州、铁狼关一线,守将张三金励精图治,辟土屯田,军民归心,然……其势渐成,兵甲亦足,恐非边疆守将之常态。”
一份来自江南道观察使,语气惶急,详述了漕运沿线流民肆虐、匪患丛生,甚至提到“有不明势力暗中坐大,收购粮铁,其心叵测”,矛头隐隐指向正在消化赵府财富、分散发展的影儿和世信等人。
还有几份,则是来自不同派系的朝臣,互相攻讦,争权夺利,字里行间不见民生疾苦,只有党同伐异的戾气。
“唉……”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将一份弹劾某位皇子“结交外臣、图谋不轨”的奏折重重摔在桌上,声音沙哑带着不满,“朕还没死呢!一个个就急着站队了!
北边、南边乱成这样,他们眼里就只有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吗?”
侍立在一旁的大太监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诸位殿下也是……也是关心国事。”
“关心国事?” 皇帝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殿外沉沉的夜色,“他们是关心自己的前程!你看看,这张三金在北方把地盘经营得铁桶一般,江南的烂摊子也没人真正去收拾!朝廷的威严何在?赋税年年减少,国库日渐空虚,再这样下去……”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更深。
他不是完全糊涂,知道这天下已然千疮百孔,知道边疆将帅可能尾大不掉,知道地方的豪强和不明势力在蠢蠢欲动。
精力不济,朝堂又被党争和儿子的夺嫡之争搞得乌烟瘴气,让他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庞大的帝国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年仅二十余岁、面容俊朗却眼神阴鸷的三皇子,正与自己的心腹幕僚对坐。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关于北方幽铁防线和江南局势的密报副本,比皇帝看到的更为详尽。
“张三金……没想到当年铁狼关的一个小卒,竟能折腾出这般局面。” 三皇子指尖敲着情报,语气听不出喜怒,“粮食自给,兵甲充足,民心依附……好得很啊。”
幕僚低声道:“殿下,此人不除,恐成心腹大患。如今他看似安分,只守不攻,一旦天下有变,其凭借北疆险固,进可窥视中原,退可割据一方,实乃大敌!”
三皇子眼中寒光一闪:“现在动他?拿什么动?朝廷没钱没粮,父皇又……哼,老大和老四那边斗得正凶,谁会愿意派兵去北边跟一个手握重兵、又没公然造反的边将死磕?徒耗实力罢了。”
“殿下的意思是?”
“先盯着。” 三皇子沉声道,“派人,想办法渗透进去,摸清他的底细,找到他的软肋。另外,江南那边……‘锦华堂’赵家留下的空白,还有那股新兴的势力,也要给我想办法接触、拉拢,或者……掌控!钱和粮,才是根本!”
“是,属下明白。”
“还有,”三皇子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皇城的方向,声音冰冷,“给我盯紧老大和老四,看看他们谁先沉不住气。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皇城的阴影之下,权力的博弈在无声地进行。
北方的繁荣,南方的扩张,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中,或许只是棋盘上需要重新评估价值的棋子,或是亟待清除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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