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只有铁狼关城墙上的火把和零星几处匠造营、伤兵营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映照出幢幢黑影。
流民安置区边缘,一个简陋的窝棚里,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油灯光芒。
窝棚的主人,正是那个游方郎中,自称姓陈,名望。
他年纪约莫四十,面容普通,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眼神总是低垂着,显得谦卑而谨慎。
此刻,他正就着豆大的灯焰,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药箱里的草药。
动作慢条斯理,手指干燥而稳定,每一株草药都被他分门别类,摆放得一丝不苟。
然而,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眼神的焦点并不完全在草药上。
他的耳朵微微耸动,捕捉着窝棚外的一切声响——巡夜士兵规律的脚步声、远处伤兵营隐约传来的呻吟、甚至隔壁窝棚里居民的呓语。
他的目光,偶尔会飞快地扫过窝棚门口那条缝隙,投向远处那片被重点看护的区域——秦怀远父子居住和进行农事试验的小院。
他的真实身份,并非什么游方郎中,而是南方某个与朝廷关系密切、却也暗中经营着庞大生意网络的家族派出的“耳目”。
这个家族,与陷害苏家的通判赵元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就是吞并苏家产业的幕后黑手之一。
他们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幽州铁狼关一带不仅顶住了胡人压力,还在张三金的治理下呈现出异乎寻常的生机,更听闻有苏家余孽可能逃到了此地,还带来了新的粮种和精通农学、医术的人才。
陈望此行的目的很明确:
第一,确认苏文、苏婉是否在此,并评估其现状。
这是家族老爷亲自交代的任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家掌握的庞大商业网络和人脉,即便家族倾覆,残余价值依旧惊人,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更不能让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二,探查新粮种,尤其是那名为“玉米”和“耐寒麦”的虚实。
高产耐旱的新作物,意味着巨大的财富和潜在的粮食控制权,这对任何有野心的势力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第三,评估幽铁防线的真实状况,特别是军工匠造水平和新式农具的推广。
这关系到北方格局的变化,以及家族未来在此地的利益布局。
他白天借着行医的机会,已经将流民区摸了个大概,也远远观察过秦怀远父子,虽然未能确认就是苏家子弟,但那少年秦桑偶尔流露出的、不同于普通流民的仪态,让他心生疑虑。
他也看到了那些长势喜人的红薯田,听到了军民关于新粮种的议论,心中震撼不已。
“必须拿到种子样本,或者至少确认其产量……” 陈望心中暗道,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株甘草。
直接靠近秦怀远太过冒险,那个小院明显有暗哨。他原本想通过交流医术的方式接近,却被新规所阻。
就在这时,窝棚外传来轻微的、有节奏的三声叩击。
陈望眼神一凛,迅速吹灭油灯,整个窝棚瞬间陷入黑暗和死寂。他像一尊石雕,屏息凝神。
片刻后,叩击声再次响起,节奏略有变化。
陈望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带着一股矿场的尘土味。来人是那个被调去矿场的“铁匠”。
“怎么样?”陈望压低声音,如同耳语。
“路很难走,监视很严。”“铁匠”的声音同样低沉,“他们很谨慎。我尝试留下标记,但感觉一直有人盯着,没敢妄动。
不过,我听到押运的士兵闲聊,说秦先生那边好像快要收获一批‘玉米’了,就在他那片试验田里。”
陈望眼中精光一闪。机会!试验田的守卫,总比那小院要松懈一些。
“知道了。你继续蛰伏,没有我的信号,不要有任何动作。
回去路上,想办法把这块腰牌丢在矿场通往关外的岔路口。”陈望从怀里摸出一块不起眼的、半旧的黑铁腰牌,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这是他们约定好的、表示“情况有变,需要接应”的暗号。
“铁匠”接过腰牌,点了点头,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陈望重新掩好门,没有点燃油灯。他在黑暗中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脑中飞速盘算。
秦怀远的试验田……那里或许是突破口。如果能趁夜潜入,偷取几穗成熟的玉米,哪怕只是几粒种子,都是大功一件!
同时,也能进一步确认那对父子的身份。
他仔细回忆着白天观察到的试验田位置、周围地势以及巡逻士兵的间隔时间。
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新颁布的保甲制度和宵禁,虽然增加了难度,但也使得夜晚的街道更加空旷,减少了被普通民众撞见的可能。
“不能再等了。”陈望下定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家族的命令不容有失,这里的发现太过惊人,必须尽快将情报和实物送出去。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将几包关键的草药和一小瓶用于迷香的材料塞入怀中,然后像一条潜伏的毒蛇,开始等待最适合行动的午夜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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