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流域,灾后月余
浑浊的洪水非但没有退去,反而因上游持续的暴雨,水位再次上涨,吞噬着更多侥幸存留的高地。
希望的堤坝,在现实的无情冲刷下,比那些土木垒砌的河堤崩塌得更快、更彻底。
在泗水县刘建章抢粮的“榜样”作用下,加之各地官府赈济不力、贪腐横行,以及那越来越沉重的、名为“绝望”的巨石压迫下,越来越多濒临死亡线的灾民,撕掉了最后一丝对“王法”和“秩序”的敬畏。
一队打着官府旗号、由官兵押运的漕船,本该运送赈灾物资,此刻却想悄悄绕过重灾区,将船上的粮食运往别处牟取暴利。
船刚靠近一处溃堤的河口,岸边的芦苇丛中,突然窜出上百条破破烂烂的小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不顾一切地围了上来!
“停船!把粮食留下!” 衣衫褴褛的灾民站在摇晃的船头,挥舞着鱼叉、菜刀、甚至是削尖的竹竿,眼中燃烧着饥饿的绿光。
“反了你们!这是官粮!” 押运的军官色厉内荏地呵斥,命令士兵张弓搭箭。
“官粮?就是喂饱你们这些狗官的粮!” 一个老渔民嘶吼着,第一个将鱼叉掷出,钉在了漕船的船舷上!“不给粮,就一起死!”
如同一个信号,灾民们发出疯狂的呐喊,驾着小船不顾一切地撞向漕船,冒着箭雨往上攀爬!
他们不再害怕死亡,因为停下来也是饿死。战斗短暂而血腥,押运的官兵见对方人多势众且悍不畏死,胆气已泄,最终丢下几具尸体和部分粮船,仓惶驾着主船逃离。
灾民们一拥而上,抢夺着散落的粮袋,如同争抢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州府为了“防止流民滋扰”,下令紧闭城门,只允许少量“有路引”的人出入。
城外,聚集了成千上万从各地逃难而来的灾民,他们拍打着厚重的城门,发出绝望的哭喊和咒骂。
“开城门!放我们进去!我们要饿死了!”
“狗官!你们在里面吃饱穿暖,我们在外面等死吗?!”
“再不开门,我们就砸开它!”
城门守军紧张地握着武器,看着城外那黑压压的、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人群,手心全是冷汗。
守城官对着下面喊话:“尔等刁民,休得喧哗!速速退去,否则以乱民论处,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人群中,一个声音凄厉地笑了起来,“反正都是死!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砸开城门,抢了官仓,咱们才有活路!”
愤怒的灾民开始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撞击城门——木头、石头,甚至是用身体!守军从城头射下零星的箭矢,砸下滚木礌石,反而更加激起了民愤。
暴动的规模越来越大,更多的灾民闻讯赶来加入。
最终,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中,城门闩木断裂,城门被汹涌的人潮冲开!灾民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城中,目标明确地冲向官仓和富户的粮店…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抢粮,不再是个别村庄的冒险,而是蔓延至整个灾区的常态。
反抗官府,也不再是难以启齿的“造反”,而是许多走投无路者眼中唯一的“活路”。
小股的灾民聚集起来,袭击往来的商队(无论其是否运粮),只为了抢夺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
一些读过几天书、有些见识的落魄文人或不得志的低级官吏,也开始暗中串联,利用灾民的愤怒,组织起更具规模的队伍,他们不再满足于抢粮,甚至开始攻打小的县城,开仓放粮,并打出“替天行道”、“诛贪官、济灾民”的旗号。
地方豪强也趁势而起,有的以“保境安民”为名组织武装,实则划地自治;有的则干脆与反抗军勾结,提供钱粮,以图乱中取利。
面对遍地烽火,朝廷焦头烂额。
派去“平乱”的官军,往往军纪败坏,甚至与当地贪官勾结,杀良冒功,进一步激化矛盾。
有限的赈灾资源,在庞大的需求和层层盘剥下,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扑灭这燎原的怒火。
地方官员上报的文书,充斥着“流寇数万”、“势大难制”的夸张描述,既是推卸责任,也是为了向朝廷索要更多的钱粮和权力。
洪水吞噬了土地,而官逼民反的现实,则吞噬了这个王朝最后一点民心与秩序。
在生死存亡的绝境面前,所有的道德、法律、顾虑都显得苍白无力。
活着,成为了最高也是唯一的准则。抢粮和反抗,不再是罪孽,而是挣扎求存的本能,是这片苦难大地上,最血腥也最真实的常态。
整个长江流域,乃至受其影响的周边区域,已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泗水县的火星,已然点燃了引信。
喜欢穿越到古代当农民?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穿越到古代当农民?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