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营房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和一股子京城兵痞特有的散漫气息。
张世信高大的身形和略带北疆口音的话语，在这群大多来自京畿或关系户的新兵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穿着簇新却不太合身的御林军号服，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营房门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哟！又来一个傻大个儿！”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通铺角落传来。
说话的是个吊梢眼的老兵，名叫李老三，是这营房里的兵头，据说在御林军里混了七八年，仗着资历和会来事儿，成了这十几号人的头儿。
几个围着李老三的兵痞跟着哄笑起来，目光在世信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
世信皱了皱眉，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分配给他的那个靠门、通风最差的位置，开始默默整理床铺。
李老三见他不接茬，觉得失了面子，叼着根草茎晃悠过来，用脚踢了踢世信放在地上的行李：“喂，傻大个，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世信停下动作，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什么规矩？”
“嘿！还跟老子装傻？”李老三嗤笑一声，伸出手指搓了搓，做出一个要钱的手势，“孝敬钱啊！初来乍到，不得请哥哥们喝顿酒，熟悉熟悉？不然这营房里的热水、好铺位，还有往后上头的‘关照’，可都没你的份儿！”
他身后的几个兵痞也围了上来，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
世信看着那几双贪婪又带着戏谑的眼睛，想起了铁狼关。
在那里，一切靠军功和本事说话，抢食吃靠的是刀快，而不是这种龌龊手段。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除了有限的饷银，就只有父亲偷偷塞给他的一点应急钱，那是铁狼关将士省吃俭用攒下的。
“我没有孝敬钱。”世信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北疆风沙磨砺出的硬气，“饷银还没发。”
李老三脸色一沉，上下打量着世信：“没钱？看你小子这身板，家里不至于穷得叮当响吧？还是不懂事？”他伸手想去拍世信的脸，带着侮辱的意味。
世信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极了张三金发怒前的模样：“我说了，没有。”
李老三的手僵在半空，恼羞成怒：“妈的！给脸不要脸！在北疆待傻了吧？到了京城，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不孝敬老子，往后有你苦头吃！”
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傻大个，你等着！训练场上，夜里站岗，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下来的日子，正如李老三所说，世信的处境变得艰难。
集体操练时，他总被安排在最晒的位置；负重越野，他的背包会被偷偷塞进石头；对练搏击，李老三和他的狗腿子们会“失手”重点照顾他，专往软肋和关节处下手。
打饭时，轮到他就只剩下些残羹冷炙；营房里他的铺位总会“意外”地被泼上水；晚上站岗，总是被安排在最寒冷、最困顿的后半夜，而且时常是他独自一人。
“傻大个”、“北疆蛮子”、“穷酸货”成了他的代名词，嘲讽和窃窃私语无处不在。
世信都默默忍了下来。他牢记父亲的叮嘱，收敛锋芒。
但他不是泥捏的。训练中的刁难，他凭借在铁狼关打下的扎实底子和天生神力硬扛下来，甚至在某些项目上，反而让那些想看他笑话的兵痞目瞪口呆。
生活上的排挤，他甘之如饴，正好用来磨砺意志。至于那些羞辱，他只当是耳边风。
但他暗中观察，记住了李老三这伙人偷奸耍滑、克扣新兵饷银、甚至私下倒卖军资的勾当。
他没有声张，只是将这些默默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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