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正是牲畜膘肥体壮的时候。
关内那片被圈起的、由武装士兵日夜看守的庞大牧场,如今已是牛羊成群,白色的羊群如同移动的云朵,棕黑色的牛群低头啃食着肥美的牧草,发出满足的哞叫。
经过一年多的精心饲养和繁衍,当初从胡人那里抢来、以及后来自己繁育的牛羊,数量已然翻了一倍有余,成了铁狼关一笔令人眼红的活财富。
校场上,没有集结军队的肃杀,反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士兵、流民、工匠、妇孺……几乎所有在铁狼关落脚的人都被召集于此。
人们交头接耳,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校场一侧那用木栅栏临时围起的一大片区域,里面正是那些让人眼热的牛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期待、忐忑又有些难以置信的气氛。
张三金站在点将台上,身边是王麻子、赵铁柱、狗剩、墨文等核心人物,连李小姐(赵李氏)也带着几个妇人站在一旁。
他没有穿铠甲,只是一身利落的深色布衣,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嘈杂的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都看到了吧?”张三金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太多起伏,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指着那片牛羊,“这些,是咱们铁狼关的牛羊!是兄弟们用血从胡狗手里抢来的,是咱们自己一把草一把料喂养大的!”
台下寂静无声,只有牛羊偶尔的叫声。
“我知道,很多人来到铁狼关,是为了活命,是没办法。”张三金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面带菜色、衣衫褴褛,但眼神已不再完全麻木的面孔,“但光活着,不够!咱们得扎根,得把这里当成家!一个家,不能光靠老子张三金和当兵的守着,得靠你们每一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沉入每个人的心底。
“今天,老子不抢了,也不藏了!这些牛羊,分下去!”
“哗——!” 台下瞬间如同炸开了锅!分牛羊?这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传家的财富!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麻子适时地站出来,扯着嗓子吼道:“都安静!听将军把话说完!”
张三金抬手压下声浪,继续道:“怎么分?按户分!凡在铁狼关落籍,有家室、肯下力气、遵守关规的,每户可分羊五只,或牛一头!
优先分给那些家里有老人孩子,男人在军中效力的!优先分给那些垦荒出力最多的!”
这个分配方案,瞬间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军属和垦荒出力者自然激动不已,其他人则眼巴巴地看着,既有羡慕,也有一丝渴望。
“但是!”张三金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冰冷的杀气,“老子把话撂在这儿!这牛羊,分给你们,就是你们的私产!可以自己养,可以杀了吃肉,可以攒羊毛织布!
但是,谁敢偷抢别人的,老子剁了他的手!
谁敢不好好养,把种羊种牛给养死了,或者私自倒卖给关外,老子扒了他的皮!”
“咱们铁狼关,不养懒汉,更不养蛀虫!想要牛羊,拿力气和忠心来换!”
恩威并施,规则清晰。
台下的人们,尤其是那些被点到优先的家庭,脸上露出了近乎狂喜的神色,一些妇人甚至开始抹眼泪。
有了这些牛羊,就意味着有了稳定的肉食、毛皮来源,甚至有了繁衍的希望,这才是真正安家落户的根基!
分配工作由赵铁柱总负责,墨文带人登记造册,王麻子带兵维持秩序,确保公平。
校场上很快排起了长队,被叫到名字的人家,颤抖着接过代表着“家产”的牛羊,有的紧紧抱着羊脖子不松手,有的牵着牛绳如同牵着珍宝,孩子们围着新得的牲畜兴奋地奔跑叫喊。
张三金看着这热火朝天、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场面,对身边的将领们低声道:“光给饭吃,他们是流民。
给了他们地,给了他们产业,他们才会真正把这里当成家,才会豁出命去守护。”
狗剩点头:“有了恒产,才有恒心。将军此举,胜过千军万马。”
墨文补充道:“此举亦能促进关内畜牧、毛纺、制皮等业,长远看,利大于弊。”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铁狼关上,也洒在那些牵着牛羊、脸上带着满足笑容、走向各自简陋却充满希望的家的人们身上。
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牛羊的哞咩声和人们的笑语,构成了一幅与边塞肃杀格格不入、却又真实无比的安居图。
张三金知道,将这些宝贵的牲畜分散到千家万户,看似削弱了集中的力量,实则将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心,真正用利益的纽带,牢牢地捆绑在了铁狼关这架战车之上。
从此,守护铁狼关,不再仅仅是他张三金和军队的责任,更是这成千上万户拥有了自己产业的百姓,共同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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