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动着“张”字大旗,猎猎作响。
新扩建的校场上,肃立着即将出征的五千骑兵。
这些骑兵并非全是百战余生的老狼,其中大半是近半年招募流民青壮、严格训练而成的新兵。
他们装备着缴获修复和铁狼关匠作营自制的混合盔甲,手持长矛马刀,脸上带着初生牛犊般的紧张与兴奋,也夹杂着一丝对未知战场的敬畏。
队列旁边,是张三金那支规模扩充至八百人的亲兵营,清一色的黑甲悍卒,眼神冷漠如冰,沉默中透出的煞气让新兵们不敢直视。
格外引人注目的是亲兵营前列的几名少年骑士。
居中一人,正是张三金的儿子张世信,年仅十五,却已长得虎背熊腰,手里提着百金重的鎏金锤,跨下已成年的追影,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激动。他身旁,左边是沉默寡言却力大无穷的大石,扛着一根夸张的战斧;右边是眼神灵动、背挎强弓的小石。
这几个半大少年,如同即将初次扑击的幼虎,混合着青涩与惊人的潜力。
王麻子、赵铁柱、狗剩等留守将领,站在点将台一侧,神情复杂。
王麻子看着台下那些还带着稚嫩面孔的新兵,又看看世信那几个小子,忍不住凑到张三金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担忧:
“将军,您真就带这些新兵蛋子去?还有世信他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陇右那是绞肉场,可不是咱们关外打秋风!” 他心疼这些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更担心世信的安危。
张三金目光扫过台下肃杀的军阵,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老狼带新狼,才能让狼群不断壮大。
总窝在家里见血,永远成不了气候。陇右的血火,是淬炼他们最好的熔炉。” 他顿了顿,看向世信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随即化为冷硬,“世信…雏鹰总要离巢。我的儿子,不能是温室里的花朵。
是龙是虫,战场上见分晓。”
赵铁柱沉声道:“将军放心,关在人在。只要我赵铁柱有一口气在,铁狼关就乱不了。” 他的话简短,却重如泰山。
狗剩则更关心实际路线:“将军,穿越胡占区的路线我已反复推演,选了几条最隐蔽的。
斥候队会像影子一样散开,确保大军行踪不被察觉。但千里奔袭,变数太多,您务必小心。”
张三金点了点头,拍了拍狗剩的肩膀:“家里交给你和柱子,我放心。麻子,”他转向王麻子,“你的骑兵主力留下协防,关隘安全是根基,不可有失。”
交代完留守事宜,张三金大步踏上点将台。
他没有穿华丽的将军铠甲,依旧是一身利于奔袭的深色劲装,外罩半旧披风。
但他往台上一站,那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气势,便让台下五千新老将士瞬间屏息。
“弟兄们!”张三金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寒风中清晰地传遍校场,“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刚拿起刀枪不久,很多人还没见过真正的尸山血海!”
他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激动的脸:“怕不怕?”
台下寂静片刻,有新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怕,就对了!”张三金声音陡然拔高,“老子第一次上战场,也怕得尿裤子!
但怕有用吗?胡人的刀子会因为你们怕,就饶过你们吗?你们身后的爹娘姐妹,会因为你们怕,就能过安生日子吗?”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锋直指西方:“现在,西边!李承乾老将军,带着咱们大梁的袍泽,正在和胡狗拼命!
他们快顶不住了!一旦西线崩了,胡狗的铁蹄就会像洪水一样冲过来!
踩烂我们的田地,烧毁我们的家园,掳走我们的亲人!
你们现在在铁狼关刚吃上的饱饭,刚睡上的安稳觉,全都会变成泡影!”
他的话像重锤,敲打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上,尤其是那些经历过流亡之苦的新兵,眼中开始燃起怒火。
“这次去陇右,不是去帮别人!是去救我们自己!”张三金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真诚,“我们要穿过胡狗的地盘,要去最危险的地方!会死人,会流很多血!可能你们中的很多人,会永远留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
他停顿了一下,让死亡的阴影笼罩全场,然后话锋一转,爆发出冲天的豪气:“但是!跟着我张三金,就有肉吃!有仗打!有功立!死了,是条好汉!活着回来,就是铁狼关的英雄!就是让胡狗闻风丧胆的狼崽子!”
“告诉我!是愿意像老鼠一样躲在关里,等着胡狗打上门?还是愿意跟着老子,杀出去,把战火烧到胡狗的老巢去?!用他们的血,给咱们铁狼关,浇灌出一个十年、二十年的太平!”
“杀出去!杀出去!” 台下,新兵们的恐惧被点燃成了血气,老兵们的眼神更加锐利,世信、大石、小石等少年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奋力挥舞着武器。
“好!”张三金收刀入鞘,动作干净利落,“记住你们今天的吼声!出发!”
号角长鸣,旌旗招展。
五千铁骑,如同一条黑色的洪流,在张三金一马当先的带领下,缓缓驶出铁狼关。
王麻子等人站在关墙上,目送队伍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心情沉重而复杂。
马背上,张三金回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在风雪中轮廓模糊的铁狼关。
那里有他一手建立的基业,有他需要守护的人。
然后,他毅然转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未知的征途。
此去陇右,一为解西线之围,二为铁狼关的未来搏一个战略空间,三嘛…… 张三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他也真想亲眼看看,那位名满天下的三朝元老李承乾,究竟是何等人物?
是否值得他张三金,押上这五千条性命和铁狼关的未来,去赌这一把!
风雪更急,马蹄声碎,一支带着新锐之气与决死之志的军队,义无反顾地扎进了危机四伏的胡占区,向着遥远的陇右战场,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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