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筐里晒干的野辣椒堆成了小山,红得刺眼。
张三金坐在昏暗的灶房里,面前是一个沉重的石碾子,还有一簸箕等待粉碎的辣椒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呛人的辛辣气息,熏得他眼睛发红,喉咙发痒。
做“红粉卤煮”的点子在他心里盘旋好几天了。
加上自己研制的精盐,虽然不能卖,但是放在吃食里少了盐的苦涩,鲜味增加了不少。
镇上卤煮摊子不少,味道大同小异,靠的就是那锅老汤和下水处理的干净程度。
他想破局,唯一的杀手锏就是手里这独一无二的野辣椒粉——它能带来一种平地惊雷般的刺激,绝对辣的过瘾,吃的开心!
但,磨粉,成了第一道难关。
这野辣椒性子太烈!
直接用手掰?
没几下手指就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无数细针扎过,碰什么都钻心地难受。
用石臼捣?效率太低,捣出来的颗粒大小不一,而且那飞溅的辛辣粉末,简直是无孔不入的毒气弹!
张三金捣了小半碗,就呛得涕泪横流,咳得撕心裂肺,感觉整个灶房都变成了辣椒地狱。
世信年轻力壮,试了几下也败下阵来,揉着眼睛直喊“爹,这玩意儿比打老虎还呛人!”
“不行,得想个法子!”张三金看着红肿刺痛的手指和被辣气熏得通红的眼睛,眉头紧锁。
这辣椒粉要是不能方便、安全地磨出来,他的卤煮大计还没开始就得夭折。
他盯着那个笨重的石碾子。
以前用来碾麦子、碾豆子的。他尝试着把干辣椒放进去,推动碾子。
效果比石臼好一些,粉末更细了,但问题依旧——碾子滚动时,那些细如粉尘的辣椒末依旧会飞扬起来,而且辣椒籽被碾碎时,那股子更冲、更呛的辛辣会猛烈爆发!
推不了几圈,张三金就得跑到院子里大口喘气,感觉肺管子都在冒火。
世信看着父亲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被呛得狼狈不堪,心疼又无奈:“爹,要不……
算了吧?咱就卖普通卤煮,也比这么遭罪强啊!”
张三金没说话,只是用冷水浸着红肿的手指,目光却异常坚定。
他看着墙角那几罐精心熬制的“山野红汤”底料,眼神异常坚定。
这点困难就退缩?不行!他骨子里猎人的倔劲儿上来了。
他琢磨着,关键在“密闭”和“防尘”。
他找来一个旧箩筐,拆下细密的竹筛底。又翻出家里一个闲置的、带盖的大肚陶罐。
他在陶罐底部中央凿了个小孔,刚好能卡住石碾子的碾轴。
然后,把箩筐底倒扣在陶罐口上,边缘用湿布条仔细塞紧,做成一个简陋的“防尘罩”。最后,在陶罐侧面靠近底部的地方,小心地凿开一个能伸进手的小洞。
“世信,来帮忙!”张三金招呼儿子。
他把干辣椒倒进陶罐里,盖上箩筐底做的防尘罩,压实边缘。
然后,他把石碾子的碾轴从陶罐底部的小孔穿进去,稳稳卡住。世信在外面用力推动碾子。
奇迹出现了!
沉重的石碾子在陶罐内滚动,碾压着辣椒干。
细密的红粉簌簌落下。
但绝大部分呛人的粉尘都被牢牢锁在了陶罐里!只有极少量极其细微的粉末,从箩筐底细密的缝隙中飘散出来,虽然依旧辛辣,但浓度已大大降低,不再让人无法忍受。
张三金可以通过侧面那个小洞,伸手进去调整辣椒的位置,或者用小扫帚将碾好的粉扫到罐底。
“成了!爹!成了!”世信在外面推得满头大汗,却兴奋地大叫。
他看着父亲脸上久违的笑容,自己也咧嘴笑了起来。
辣椒粉的问题解决了,张三金信心大增。他精心熬制了一锅浓香的老汤,处理了干净的下水,带着世信和那罐珍贵的“红粉”,来到了集市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卤煮!热乎的卤煮火烧!”世信的吆喝声很卖力。
香气也吸引了一些人驻足。
但当他热情地介绍:“客官,尝尝?咱家卤煮,可以加这个特制的‘红粉’,香辣过瘾,祛寒暖身!” 并展示那罐红艳艳的粉末时,大部分人的反应是皱眉、摇头、甚至带着一丝警惕。
“红粉?啥玩意儿?看着怪吓人的。”
“辣椒粉?那得多辣?吃了上火!”
“下水就够味了,还加这玩意儿?算了吧!”
“别是加了啥不好的东西吧?看着这么红……”
质疑声、不解的目光,像冷水一样浇在父子俩头上。
一上午过去,只卖出几碗最普通的卤煮,那罐“红粉”几乎无人问津。
旁边卖羊杂汤的老汉,看着他们吃瘪,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张三金的心沉了下去。
他低估了人们对陌生滋味的抗拒,也高估了自己这“红粉”的吸引力。
难道这山野的馈赠,这辛苦磨出的辛香,真的无人赏识?
就在张三金看着锅里渐渐冷却的卤煮,心灰意冷,准备收摊时,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摊子前。
这是个老篾匠,姓孙,镇上人都叫他“孙瘸子”。
他常年背着沉重的竹器赶集贩卖,腰背佝偻得厉害,一条腿还不利索。
此刻,他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浑身微微发抖,显然是冻着了,加上劳累,状态很不好。
“老……老张家的,给……给来碗热乎的,不要下水,光……光汤泡个火烧就行,暖暖身子……”
孙瘸子声音哆嗦着,掏出几枚铜钱,手都在抖。
张三金看着老人可怜的样子,心中一软。他麻利地切了个火烧放进碗底,舀了一大勺滚烫浓香的老汤浇上去,热气腾腾。
递过去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拿起那个装着红粉的小竹筒,对着碗里,手腕轻轻一抖。
簌簌簌……
一层细密的、红宝石般的粉末,均匀地洒落在热气氤氲的汤面上。
那霸道而奇异的辛香,瞬间升腾而起!
“哎?这……这是啥?”孙瘸子被那香气和红色惊了一下。
“孙老哥,这是山里野辣椒磨的粉,驱寒最管用!
我看你冻得厉害,送你一点尝尝,不要钱!”张三金诚恳地说,纯粹是出于不忍。
孙瘸子将信将疑,但实在冻得难受,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吹了吹气,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热汤。
“嘶——!” 他猛地吸了口气,眼睛瞬间睁大!
周围的人心都提起来了,以为这老头要被辣坏了。
然而,几秒钟后,孙瘸子原本青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原本佝偻蜷缩的身体,竟然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
“哈——!”
他长长地、舒畅地哈出一口白气,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带着极致满足的表情!
“暖!真他娘的暖!从嗓子眼儿一直暖到脚底板!
像……像揣了个小火炉!” 他激动地语无伦次,端起碗,也顾不上烫,呼噜呼噜大口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吸溜着气,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但眼神却越来越亮,精神头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痛快!过瘾!老张家的,你这红粉……
神了!
比烧刀子还管用!” 孙瘸子喝完最后一口汤,意犹未尽地抹着嘴,脸上是驱散寒气后的红润和舒坦,他掏钱的手都利索了,
“再来一碗!就要这样的!多加红粉!这钱,值!”
孙瘸子这戏剧性的变化,比任何吆喝都更有说服力!
他原本冻得瑟瑟发抖、脸色青白的模样,众人有目共睹。
而此刻,他满面红光、额头冒汗、精神抖擞地喊着“痛快”的样子,更是活生生的招牌!
集市上那些原本还在观望、怕辣、怀疑的人,尤其是同样在寒风中讨生活的苦力、脚夫们,眼睛瞬间亮了!
“那红粉……真这么管用?”
“看孙瘸子,跟换了个人似的!”
“给我也来一碗!加红粉!这天儿,冻死个人!”
“我也要!多加!驱驱寒!”
“闻着是够香的!试试!”
人群再次涌向张三金的摊子,但这一次,目标明确——都是为了那神奇的“红粉”!
张三金看着瞬间被包围的摊子和儿子世信手忙脚乱却兴奋无比的身影,再看看那个被孙瘸子珍视地捧在手里的空碗,碗壁上还沾着点点红痕。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他精心熬制的老汤是基础,但这决定性的转机,却来自一份对冻馁者的不忍和一次无心插柳的“赠送”。
他拿起那个装着改变命运粉末的小竹筒,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筒上被辣椒粉浸润出的淡淡红痕。
张三金没想到山野的馈赠,最终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这寒冷的人世间,点燃了第一簇温暖的火苗。这簇火苗,不仅暖了孙瘸子的身,也照亮了他张记卤煮前行的路。他看着孙瘸子满足离去的背影,默默记下了这份情谊。这“红粉”的滋味,不仅是辣,更藏着一份暖人心脾的机缘。
同样也验证了那位道士的预言,“遇火成灾”,不小的麻烦正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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